行有片刻,身子略冷,当真有高处不胜寒之感。这时山道又变得稍些阔坦起来,道侧而立的教众也越来越多。复穿了两道卡口,又现第三座大石门,见这座石门比前两座门的高度和跨度犹甚,气势更为壮观,门上镌刻三个金黄大字:“总神门”。刺阳照下,耀眼生辉;两旁则刻有两行大字,右首是:天主宏旨泽众,左首是:圣神赐福苍生。这几个字壮严雄朴,气度恢宏,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这时,突从这山门右首的一间石屋里出来四人,其中一人身穿紫袍,另三人穿着黄袍。那身穿紫袍的人见了厉之华便叫道:“喂,报上姓名门派,把路水交了。”
厉之华大愣,说道:“姓名和门派都报过七八次,这次怎么还要报?”
那人道:“恐有误记或落忘,均要报的。”
厉之华便胡乱说了个名字和门派,让其中一人写下了,刚欲转身去走,却听那人又道:“站住,你的路水还未交呢。”
厉之华愕然问道:“什么路水?”
这四人听他此问,皆哈哈大笑。
那身穿紫袍的人道:“连路水也不知道,还来闯什么江湖?就是交十两银子再过去。”
厉之华心想这几人看自己衣着华丽又孤身一人,定是来敲竹杠,此等宵小之为,也不必跟他们见识。便道:“我前来此处观礼,你们怎还收我银两?”
那人说道:“是来此峰的人都交了路水,又不单向你一人要?”
厉之华身上银两甚多,便取了二十两送给那人,故意说道:“这是二十两,各位记住我的面貌,等下山时别再向我要银了。”
那人见他掏出二十两银子,顿时眉开眼笑,心想:“这麻脸汉十足是个傻子,这银两只是胡敲的,不给也没辙,这人竟连下山的路钱也付了。这上山近万人若都象这小子一样,每人交我一二十两银子,还不发了大财?他娘的,这条奇妙的生财之道却快太阳落山了。”喜笑道:“好说,好说,也有不少人同你一样,把下山的路水也交上了,这样最方便。”停了停又亲热的问道:“老兄怎么现在才来?人家早到的已用过了酒饭,你晚了饭时,当真可惜。”
厉之华笑道:“多谢兄台,我已经用过饭了。不知这庆典仪式可快要结束?”
那人道:“不妨,不妨,刚才放了三声炮响,才开始的。你顺这条山道上登,绕过这座次峰便到,你能否有福缘得见新教主他老人家全面,却是难说。”
厉之华心想:“原来在山下听到的那三声炮响,这庆典仪式才刚刚开始,想是群雄还没尽至,才拖到现在举行。”当下也不再与这人罗嗦下去,道了声谢,便顺级拾上。
刚转入另条山道,便听得不远处呐采阵天,响遏行云。厉之华大受其音刺激,加快速度,绕过次峰向前便看,只见另有一座高峰突兀挺起,峰的上下插满了各色大旗,旗面迎风招展。峰上一座大殿,耸天而造,气势雄伟壮丽,唐哉皇哉,虽距有百丈之遥,但殿上有四个金色巨字却异常地醒目耀眼,上写“神圣大堂”。峰缘玉栏护绕,站满了穿各色服饰的教众。正中一把大的交椅上,坐有一人,服色光艳,只是距得较远,相貌难辨,两旁成北辰星拱之势。那坐椅之人后面,立杆黄色纛旗,旗面用黑物织成一个巨大的“圣”字,这杆旗高出其它旗帜数倍,在峰顶上谡谡飘荡。暗想那中间坐椅之人必是新任的教主无疑。再朝峰下望去,但见宽阔平坦的大场上是稠人广坐,乌压压地聚成一片,约有七八千之众。群雄前侧闪出一片较大的空地,两旁立有百人多的乐鼓队,十名身着红色短袍的礼众各排左右。只闻得又一声炮响,那两边众鼓手便擂起鼓来,“咚咚咚咚”,鼓声震天,紧接着又乐曲相和。
厉之华走到人群中,向里钻去,到了空场的边缘,向前一看,不由大为惊愣,忙欲转身回去,忽又哑然失笑。
两旁鼓吹手之间横设有三四丈长的席位,居中一人深眼耸鼻,毛发曲卷,身骼魁壮,穿一件枣红色缎面绵袍,绣着金光灿烂的图案,形貌极为雄健威武。这人身侧分坐两位亦是头发卷曲,高鼻白肤的别域女子,这两名女子年纪均有二三十岁,左边女子身旁坐的是池美矜,右边女子身旁坐的是令厉之华见之欲躲的阮金凤。
只见阮金凤精神焕发,身披粉红色的貂缎软袍,星目含情,朱唇欲笑,哪曾有半丝的困倦之意?观其形状,象正以体味夜间那段绝色的妙境一般,得意之极。
池美矜坐于位上,秀眉微蹙,神情象是不想坐在那里与群雄照面,总显不自在。二人左右也坐有不少人,想是与圣教交情甚深,名声甚响的别众门派首脑。
厉之华乍见阮金凤,吓得欲躲,突然想起自己已戴上了假面具,就是离得再近,也难以辩出,即使真的发现了自己,以现在的功力,自是不足为惧。见她们二人均不在意自己,便立足上观,以得见那新教主究竟是何模样。
峰顶距地面甚高,根本瞧不清那些人的面孔。峰壁有如刀削,上下垂直,那新教主坐于大交椅上俯视广下,当真若圣主一般,仿佛君临天下,欲万物归我,让人有种可望而不及的尊崇之感。峰顶置有一条软梯拂于地下,想是供人以上下峰之用。
乐鼓声止。只见从北首走上一位司仪模样的人,作个四方揖,振声说道:“我教圣传天下,赉福人间。我神慈善,以慧眼透彻人间万象,众生得其庇庥,才得今日。我九天之主灵诫我等皈依上帝旨念,共恩雍众,从此伐毛洗髓,以灵魂塑性,除兵却戈,温春年年。而江湖中始终起伏不定,此杀彼战。奉我神我主之神令,以拯普天之命为宗旨,特遣我圣主特使曼累维娜易于云盖天,于斯年四月十八日临掌我教,出任我圣教第十二任圣教主。以我神主之慈怀拯难济苦,撒以日月光浑于天下,庇荫江湖武林各派,听我教主之圣遣,与邪恶作斗。以让神主之灵遍于万众身侧,光茫天下,一统江湖,福于民也。”
这人声如洪钟,传音甚远,想是内功深湛,吐纳轩昂,斯声余音未却,群雄多数已响起掌来。群雄中多有头脑的听那人言中之意,似是让群豪均投于其教,便怒不吭声,睥睨那些鼓掌喝采之人。
只听那人又运功大声道:“且静。”此刻嘈杂四起,突被这浑沉颤野的二字盖住,有如响了两声闷炮,登时间哗声渐止。厉之华见这人年纪不过四十多岁,三绺短须,皮肤白净,相貌文雅,竟有这般功底,如此之人,却来充当这司仪贱任,当真大材小用。
那人见啁哳之声已尽,便道:“为强盛我教之阵,弘播圣主善道,宣英明教主令:有仁侠之士愿禀神主圣旨者、敢为天下平乱者、或有牺牲自己愿维安普天者,我圣教诚招堂主、长老、香主及副手各若干名不等,以共振圣教及天下之兴,昶炅万年不替。” 群豪听此,訇然哗议。有的大声叫道:“如何应招法,说与来听。”
那人道:“只要哪位英雄能与班勃尔大长老过上五十招不败,便可荣任圣教长老之位;三十招不败者,可任圣教堂主之位,十招不败者,可任圣教香主之位。”说完,向居中而坐的那位波斯人一指。
群豪听毕,有的暗道:“练了这十几年功夫,成天东游西荡,浑无个名利,若战个十几招不败,便能遣使几百人听命却是不坏。”也有的却想:“能战到五十招不败,这教中的长老席位可是显赫之极,不知出战的那毛脸人有何高强的本领,成与败,且赌它一次,也许从此能出人头地。”
只见那名叫班勃尔的波斯人褪去外袍,走到场中,用半生不熟的中原话说道:“久闻中土武功各异,奇人异士多如繁星,我这次随圣教主远至中土,一来为助教兴广,二来是想见识一下中土的武功有何特异之处,和中土侠士以武会友,互补两邦武技之缺。”
群豪见这波斯胡人身材魁悟,人高马大,比中原武人几乎要高出一个头来,言如古钟,步若鼎落,当场而立,有似半截铁塔一般,仡仡威凛,使人望而生怯,别说与人家去交手了。
只见有一名汉子站起身问道:“是文比还是武比?”
“人家既说几十招内不败,当然是武比了。”
那司仪之状的人道:“那位英雄刚才已经说了,当然是武比。这位英雄如果想文比,也是可以。”
班勃尔不解道:“钟长老,什么叫文武和武比,文比难道是比写文章,比才华么?”
那钟长老道:“不是,文比便是二人比功力,你打他一拳,或他打你一拳,谁在规定的招数内吃不住拳力,就算谁输;武比就是寻常说的比武格斗。”
班勃尔道:“我们波斯国只有武比,从未听说过什么叫文比,既然中土的武友说文比,我却来尝尝新鲜,文比和武比,随他们挑选。”
人群中有一人叫道:“文比有屁看头,还是武比过瘾,有刺激。”一言未了,便有数十人吠声道:“对,武比,还是武比。谁再说文比,我就操他十八代祖宗!”
那钟长老道:“诸位英雄既说都愿武比,不知哪位先临场与班勃尔长老切磋?”
群雄听此发问,均无了言语,看似谁也不敢首先与这西域武士较量。
突见人群中走出一人道:“我来与你比试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