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向西行有一里多路,但见前面不足半里,有座庞大的宅院,四周绿墙高围,附近多种着一些树木,苍然一片。
行至宅前,却见院落周围古树参天,遮光蔽日,若是盛夏,来此避暑,却是佳处。那女子拍了拍门,没过片刻,院门开了。见从里开门的是位苗家少女,那苗女见了厉之华在后,不由惊了一下,继又嘻嘻一笑。厉之华见状一愣,暗讶道:“怎么在此处见到了苗家女子,难道池美矜也在此寻宿不成?”
那女子回身见他面有疑虑之色,忙又扭回头,向那苗女狠瞪一眼,吓得那苗女赶紧关了院门,牵过厉之华的马匹走开。那女子向他说道:“前院便住的是远来群豪,等一会见过我们堂主,报了名历后,就安排公子去住。”
厉之华道:“先安排住所,再去见你们堂主也一样。”
那女子道:“住宿我已让刚才那丫头去说了。”
他心想人家帮自己寻宿,若迟得去见他们堂主,却是不恭。武林正派说此教为魔教,也难断定谁是谁非,可现在却不能对人家缺了礼数。”便道:“在下飧时去扰你们堂主,恐怕不便。”
那女子道:“不打紧的,我们掌门……我们堂主为人挺是随和,吃饭也和大伙一起,公子就不必多礼。”
厉之华微微一笑,说道:“那好,相烦姑娘引路是了。”
随这女子绕园穿巷,但见院大庭深,房宇繁多,楼阁建造与花丛簇植均别具韵致,似是一座富绅官宦的府宅,又恰似豪门大户的别墅。行有百步,但见一片宽阔的空场,均用方石铺就。空场以北,有座大厅,筑建得十足华丽,厅前玉栏围绕,白阶斜卧,宽阶两侧,各植两棵桂树,蓊郁繁茂,亭亭如盖。
拾阶而上,到了厅门口,只见从右侧角门走出一个女子,那人见了厉之华,喝叫道:“喂!你是干什么的?”
那女子忙道:“这是来寻宿的客人,明天是要去悬天峰的。”说着,连连给那人暗递眼色。这女子见了,突然会意,格格一笑道:“原来是去悬天峰的英雄,怎么是你把客人带来的?”
那女子又瞪她一眼道:“丁六那小子不知死哪去了,正好我遇到这位少侠,便带他先去堂主那报了名,然后再安排休息,你先向堂主通报一声。”
这女子笑道:“好,好。”说完,便转身入了厅内。没过多久,又出来说道:“堂主说她今日不舒服,骂你们成日竟搞些乱七八糟,没面没相,又呆又蠢的浊物来烦她。”说完,转身东去。
那女子一阵冷笑:“说人家浊物,别后悔就行。”
厉之华听了甚是不解,问道:“姑娘说的什么?你们堂主可是骂我浊物?”
那女子道:“不是,不是。是,是我……们前几日惹了堂主生气,把她的房间搞得乱七八糟,她是骂我们浊物的,不关公子的事。”
厉之华道:“你们堂主既然身子不舒服,那我也就不必去打扰他了。”
那女子眼珠转了一转,说道:“不见堂主也行,仍需带你去报个名,然后一起用餐,是来悬天峰观礼的江湖朋友均要报个名。”
厉之华心想参加一些庆典仪式,大多都有这类臭规矩,这其实也是一种礼法。想后便道:“那我也就去报个名号,吃饭就不必烦劳你们了。”
女子大喜,引他进了厅门。但见厅内雕梁画栋,正中间有一幅巨画,是一个袒胸露乳的半裸女子,体态丰盈,眉目含娇,右手沾花正凑向鼻端。厉之华瞧得脸上火热,心想一个堂主竟有这座宅院,既是武林中人,这厅上怎悬挂这幅使人难堪的图画。心里想着,身子却随那女子转入一个暗门。
进了暗门后,但闻前面不远有阵阵檀板轻响、笛笙并曲,又夹杂着许多女子的柔声腻语。闻这传来的靡靡之音,好似身置楚馆秦楼之中,使人通身飘忽,心猿意马。
厉之华感到情境不太妙,止步问道:“你带我可要去何种地方?”
那女子见问,忙地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传来的乐声,是明日新教主任职庆典时,演出与众位武林朋友欣赏的,现在正是排练。”
厉之华听了,也就不再说什么,随她继行。只见前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心里暗讶这座大厅忒地宽大,走这么远,还没走出尽头。临近灯明处,见那处原是一间套厅,这时套厅内乐曲声笑更加清楚响亮。心里又暗慌道:“此地简直系那**荡鬼俾昼作夜的洞窟,隐于此处享乐,的是靡丽之至。”
那女子道:“公子暂等,我去通报一下堂主。”
厉之华道:“你们堂主不是说他身子不舒服么?那还要去通报什么?”
那女子道:“我去通报自己时间已到,已经转回来了。”说完,那女子又微声叹了口气,似有一种似怨非怨、似喜非喜的情态。
见她开门进去不久,便闻得诸声立止。那女子又出来向他叫道:“公子请进,我们堂主有请。”
厉之华心道:“去倒不怕,但厅内有许多女子,一个男子进内,却是尴尬窘迫得很。”
那女子又叫道:“公子进来写了门派和姓名。”
厉之华道:“我名叫厉之华,无门无派,有劳姑娘帮我代笔,在下就不进去了。”
那女子嘲笑道:“那怎成?公子怎这等没气魄?”
厉之华心想:“既然来了,何必缩头缩足,即算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它一闯。”想毕,便走了过去。入得厅里,只见满室柔烟缕缕,浓香贯脑,不知所焚何物。厅室不大,内有十几位苗汉少女站立两侧,均粉妆浓黛,相貌佳丽。两侧居中的软椅上,坐着一位容貌美艳、风姿绰约的女子。那坐着的女子年约二十二三岁,细眉长延,一双单凤亮眼,面若桃花,削肩细腰,粉脯半露,甚显娇涩饧荡。
室中众女见得厉之华,大是动容。那软椅上的女子,惊得樱唇微启,凤目不动。半晌才缓过神来,忙地起身道:“相公……公子,不,少侠快请坐。”这女子大喜之下,竟是语不成句,讷然不畅。
厉之华自进得厅内,见这许多靓丽女子,周围没有一个男子,大为忸怩不安。
那美艳女子见他这副窘态,一个劲地格格娇笑,连忙吩咐伺女去上香茶果品。厉之华此刻如履盘丝洞,他虽是武功高强,心中也不禁惴惴惶恐,得意与惊慌的掺杂,使他坐立不安。若此刻均是男子准备围杀于他,心中倒不惶恐,可如今这场景,却是若羞若惊,若梦若离,说不出的不自在、不放松。
带领厉之华的那位女子上前说道:“堂主,这位公子明日是去悬天峰的,那两间空房可没人住罢?”
那女子悦道:“别说两间房,二十间、五十间房都有,只要公子喜欢,这里的房子你都住下也可以。”
那女子故意咳了两声,这女堂主立时醒悟过来,忙地敛却激动之态,向厉之华问道:“少侠贵姓?你是属哪个门派来悬天峰观礼祝贺的?”
厉之华道:“在下厉之华,无门无派。听说悬天峰新教主任职,便也来凑看一下热闹。”
那女堂主道:“原来是厉公子,不知厉公子曾做些什么生计?”
厉之华道:“处处游山赏水,无异生计可做,读书读得烦闷,便想出外逛逛,长长见识。”
那女堂主喜道:“厉公子原是个读书人,你会不会武艺?”
厉之华道:“读书之余,倒也常练练,只是喜爱,但不精通。”
那堂主笑道:“哪个人都是喜爱,又哪个人都能精通?”
厉之华听了,甚感不好意思,便问道:“堂主贵姓,可否赐告?”
那堂主粉脸羞红地笑道:“我么,嘻嘻,我姓阮,说与你知,以后也许会忘记我的姓氏,会不会啊?”
厉之华听这女子之声,心里一颤,感觉其声有如魔音一般,柔腻甜软之中又似含着轻浮佻之味。窘涩道:“听说你身子不太舒服,正要休息。在下也就不多打扰,请这位姑娘带我去个住处。”
那阮堂主道:“谁说我身子不舒服,我不是挺开心么?”说罢,向两旁侧立的众位女子一挥手,吩咐道:“你们去把几位英雄请来,与这位厉少侠认识一番,明日好去悬天峰观礼。”然后眼珠一转,向带引厉之华来的那女子也道:“秋棠,你也去。”那叫秋棠的女子道:“是。”说完,带领那群少女出了厅去。
厉之华此时只和那堂主在这小厅内,见这厅内花团锦簇,温香袅然,直若身处富女贵妇的室帏锦帐中。他在椅上如坐针毡,心头直跳,猛一抬头,见那阮堂主两道柔情脉脉的目光正瞧着自己,突他意识到了什么,惊起身来道:“阮堂主且坐,在下已用过饭了,就不再打扰各位了。”
那阮堂主忙道:“厉少侠且勿多礼,你一路风尘朴朴地来到这里,定没吃过饭。况又来有许多武林朋友于此,大伙一起喝杯酒,认识一下也是很好,你现在即使要走,也不知住房在哪里,等和那些远来的朋友一起用了酒饭,再去休息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