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之华向东奔有里许,有片小树林,地上果有许多青草,附近也巧有水塘。下了马,让马自寻青草,自己到水塘边洗脸,然后坐在一块石上小憩片刻。想起西湖一游,得此二姝,运气着实不浅,心甚甜美,想到朱淑真待己如此情真愫切,大为感动。正自想着,忽听不远有许多脚步之声,心中惊道:“不好!”
厉之华暗想朱淑真两人就在前面不远,这些人若行到近前,她俩定要羞极。正焦急不安,那脚步之声已忽来到身后不远。转头向后一瞧,不觉哑然失笑,登放下心。
原来该从是群母僧。最前系位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尼,身材魁悟,腰悬长剑,灰袂飘飘,步履轻灵,甚是威凛,身后随有十几个弟子。
这群女尼行至厉之华近前,那老尼抬眼向他瞧去,见他面目俊雅,不似歹人,心中暗念佛号。其他女尼和俗家弟子见他华衣翩翩,绿树映下,俊逸洒脱之极,均不由脸上羞红,春心怦怦,不敢直视。有的女尼禁不住微道佛号:“阿弥陀佛!”则快身而过。
厉之华见众尼也向西行,突想此处距梅溪尼姑庵不远,那老尼也许就是红儿的表姑,即使不是,向她打听一下也好。于是上前行礼道:“师太辛苦,在下有事相询。”
那老尼一愣,便停下向他问道:“不知这位施主有何见教?”
厉之华见她目光投射,甚蓄威利,瞧之目光神态和步履身法,想必武功深湛。当下躬身一礼:“小可想向师太打听件事,我还有两个朋友在前,要去梅溪一家庵庙,那庵主和我有亲戚,这欲寻她,但路途不熟,不知师太能否见告?”
那老尼闻之一愣,问道:“你那亲戚出家多久?你可知她的法号?”
厉之华道:“她出家想必很多年了,她的法号却不清楚。”
那老尼道:“你既是她的俗家亲戚,她的俗家姓名可晓得?”
厉之华心想她是红儿的表姑,我怎知其俗家姓名?乃道:“她是我朋友的亲戚,我却不知她的俗家姓氏。”
那老尼觉得此人说话颠三倒四,言不尽实,因此说道:“老尼亦非在此地出家,施主所言,贫尼不太清楚,附近尼庵也许不止一个,请施主和你那朋友一路慢慢打听便是。”说完,领着群尼向西又行。
厉之华心想在这已近半个时辰,朱淑真两人想必正等着自己,亦就牵了马,上马急急行去。
那老尼见他骑马向西疾行,超出自己等人,心中惊疑,不知此人究竟是何身份,心道确不可以貌度人。便向众弟子一打手势,也急步赶将上去。
厉之华见她们追赶上来,竟较先前步法疾速,心下纳罕,由远便见朱、红两人正在车前等候自己,于是拍马上前。群尼见前面有辆车子,不知对方何意,遂又放慢脚步而来。
朱淑真笑道:“怎去这么长时间,可寻到青草?”
红儿见问,不由转脸偷笑。
厉之华道:“遇见一群尼姑,向她们打听一些事,可她们好象不愿告诉我什么似的,还一路追来,故此多耽一些时间。红姑娘,你瞧那群尼姑有没有你所认识的?”两人见东首果有群尼缓步而来。
众尼见车子近处唯他三人,四周开阔,不会有不测发生,各个放下心来。
红儿见众尼走近,挨个瞧去,均不面熟,说道:“此伙均属野尼,不是我表姑庵中的。”
厉之华听了笑道:“既然不是,那就上车,我们继续赶路。”见那老尼走近车前,笑说道:“各位师太一路辛苦,不妨都上车来,里面坐不开,就站在车上,这骡子健壮,可骑两人,这马匹闲着,也可乘骑三人。老师太和那两位身材纤秀的小师太骑这马匹,其余都上车,虽拥挤一些,但比你们迈腿走路要好。”
众人听了,都不忍一笑。那老尼面含微怒道:“多谢这位小居士,出家人是不准骑马坐轿和乘车的。”
厉之华却不知佛家弟子的戒律规矩,便道:“出家人不许饮酒吃肉和成亲,烧杀强劫更不准,可还有不少出家人在外犯戒,这坐车骑马也不算犯什么大戒,老师太过保守。”
那老尼忍怒道:“既入佛门,必六根清净,四大皆无。那些犯戒之人,不能正式算为佛家弟子,真的佛家弟子是不会犯戒的。若执迷不悟,即使付于土后,佛祖亦难饶怒。小施主不可再取笑贫尼。”言罢快步赶行。众尼见师父向前疾行,只得趋步赶上,唯个别弟子心里暗骂老尼乃朽木一个,好不懂得风月。
不久,群尼已超在前面。厉之华心中好奇,也驾车快行,追赶众尼。正自促骡疾行,忽听车内红儿“哼”地一声冷笑。厉之华突感羞愧,心想:“自己不过感到好奇,她两人见我催骡疾行,可能怀疑我见有美貌女尼故加追赶。”想到此,便将速度放慢。
红儿道:“刚才疾行,甚是痛快,怎又缓行了?”
厉之华说道:“刚才我好意与那老尼,但她不知好歹,倒酸得厉害,所以我催车疾行,气她一气,可突想同尼姑和尚混在一起,不会吉利,就不追这些丧气主了,免得给二位带些晦气。”
红儿冷笑道:“公子果然辩才无碍!唉,我和小姐可要多谢你了。”于是三人默默不语,缓车而行。唯那骡车行在道上辚辚有声。
红儿见他默声不语地赶车,不禁感觉自己刚才所言太是过分。因此笑道:“厉公子包内可是什么贵重物品?你始终看管着,唯恐别人抢去似的。”
厉之华道:“见笑。非其它贵重之物,是我师父送我的一件奇特兵刃而已,于我而言,也算是贵重之物。”
朱淑真笑道:“让我俩见识见识好么?”
厉之华道:“当然可以,不过要小心些。”说完,把包袱递了过去。
朱淑真笑着接过取开,见里面是个尺半见方的木盒,盒面雕凿细美,打开一瞧,盒内凹处放置许多毛笔。朱淑真对笔墨之类自是精识,见每种支无一不是精品。笔侧置放一把剑柄,不知这个没用的剑柄放入盒内做何用途。瞧盒中凹处,好似照这剑柄的长宽凿刻,嵌放盒内甚是适恰,当下将剑柄取出,奇道:“你师父怎送你一个剑柄?莫非贵重在剑柄上镶嵌的这颗宝石?”
厉之华忙叫道:“不能拿出!”转手抢了回来。
两人见他言语肃厉,不知拿出这把剑柄瞧瞧有何不当,竟被当场呵斥。厉之华歉然道:“二位莫怪,此剑柄在盒内看看不妨,若拿出来看,一不小心会伤着自己或别人。”随后停了骡车,又道:“二位若不相信,一看便知。”说罢,把剑柄柄口向外,拇指在那颗宝珠上往前一推,“嚓”地一声响,从柄里突地弹出两尺来长的剑身来,弹出的力道急猛,剑身不住微颤。两人见了,惊得瞠目心跳。厉之华拇指向后回拨,剑身又退隐柄内。说道:“这是我师父的友人从西域带回送给他,我十六岁那年生日,师父又送给我作为礼物。别人看来,以为是把剑柄,若不留意,对向自己或别人,拨动机括,便遭此祸。”
朱淑真嘘口气道:“这剑真奇特古怪,幸亏你刚才及时制止。”厉之华道:“此剑我亦从未使过。”当下收好剑,继续前行。果然不到两个时辰,已达梅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