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之华道:“如此去打扰那位屠大哥,恐怕不便。”
屠破刀道:“说哪里话来,你若去了庄里,我大哥欢喜还都来不及呢!走,废话少说,上马跟我回庄!”
厉之华心中暗忖:“楚楚目前绝不肯回家,如那屠庄主真是可交之人,把她暂安那里,免得一路跟随自己,不甚方便。”想后便道:“小弟也爱广交朋友,屠兄性情豪放,那位屠大哥更不必说,小弟亦有拜见之意,屠兄即如此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屠破刀心中大喜,对邬宽道:“上马先去给你大表叔说一声,让他准备好百酝美酒,戳猪捅羊,欢庆厉兄弟大驾光临。”邬宽听他说完,向厉之华一笑,然后纵身上马,飞驰而去。
厉之华道:“屠兄,咱俩乘我这匹马,让姞姑娘乘你的马可好?”
屠破刀笑道:“厉兄弟此刻却文雅得紧。好,依你,依你!哈哈哈哈!……”
楚楚见厉之华愿带自己同去,喜不自胜,见他让自己乘马,苦道:“我不会骑马。”
屠破刀听了大笑道:“厉兄弟,这可不怪我没答允你罢?还是你俩同乘一马快活逍遥。”
厉之华羞得脸红,说道:“屠兄休再取笑。”
屠破刀一声长笑,打马先行。
见他上马在前引行,便除下身上破衫,从包内又取出一件淡黄色的丝袍换上,随手将烂的绸黻扔在桥下。见楚楚脸上羞得通红,当下笑道:“姞兄弟,请上马罢。”
楚楚见这匹马甚是高大,自己难得上去,道:“这匹马如此高大,我上不去。”
厉之华只好把马牵到桥墩边,让她站在桥墩上了马,然后自己也飞身上马,二人一起抓住缰绳,一拍坐骑,也紧跟赶去。
他此刻坐在楚楚身后,迎风吹来,但闻阵阵兰香沁鼻,全身不由一颤,一时心猿意马,难控定性。
楚楚后背紧贴他的前胸,仿佛此刻直是那天马行空,神仙亦难比及,道两侧的山石树木也都化为云彩,痴愿梦想尽皆成实,不由喜极于脸,甜极于心,愿这一生能永无休止地如此奔驰个没完没了。
几人一前一后,不缓不急,行不到一个时辰,便见前面不足三里之处翠岭起伏,山脚一大片浓绿葳蕤,楼阁房舍栉比荫中,好大的一座绿色山庄。
屠破刀候厉之华赶近,说道:“厉兄弟,前面便是鄙庄,老大和邬宽想必此刻正在庄头恭迎咱们。”
厉之华大赞道:“此处浓翠繁盛,房舍齐整,气派非凡,此庄背山傍水,山青水秀,直若隔世之武陵桃园,难得一见,能入宝庄,何幸胜兹!”
屠破刀道:“这庄内之人多数姓屠,因年年内外动荡,苦不聊生,本族大伙便推我大哥做了庄主,从几百里之遥迁居于此,选择这片好地,兴木造庄,今已三十年了,才落成这般模样。”
厉之华道:“那屠大哥自是英雄豪迈,众望所归。”
两人在马上且谈且行,不觉渐近庄口,三人便下马步行。庄子四周皆有两丈来宽的河水围护,一座宽三丈的石桥直通庄门。庄门上以巨石凿刻四个大字,离远也瞧得十分清楚,乃是“屠门山庄”。
此时忽闻庄内鞭炮齐鸣,笙簧并发。屠破刀道:“有贵客到此,需鸣炮奏乐,以示欢迎气氛,此乃惯礼。”厉之华道:“小弟无德无名,怎敢劳屠大哥用这般排场,小弟忒感受宠若惊。”
斯须乐止,但见从庄内走出二十余人。这二十多人,分成三列,首中一位是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者,这老者目光炯炯,面色赤红,一绺长须摆至胸前,身穿粗布长袍,身魁体大,威凛亢然;老者身后另立三名中年汉子,个个外状英豪,最后一排则是年纪一二十岁的青少年,虽均粗衣装束,却亦相貌堂堂。
屠破刀道:“厉兄弟,前面这人便是我大哥,名叫屠世愒,后面是我的二三哥五弟,最后便是些孩子们了。”
厉之华快走几步,当胸一礼道:“在下厉之华,有幸得觌屠庄主,屠庄主礼之隆重,在下受宠心惊。”
那屠世愒也快步迎上,伸手搀扶,哈哈一笑道:“厉兄弟年少英雄,贲临鄙庄,实增鄙庄辉彩,屠某欣见厉兄弟冠世风采,三生有幸。哈哈哈哈!”
这后面所列均为屠氏兄弟的子侄之辈,年龄最大的要数屠世愒的长子,年纪和屠破刀也仿佛,比屠五年纪似要大,其余均在二十岁左右不等,最小的只有十一二岁。他们人见屠世愒和屠破刀对厉之华如此敬重,心想这少年挺多亦不过二十岁,能有什么名声可讨得大伯和四叔的尊重,亦忒多的繁文缛节,一个寻常少年到此,却这般劳师动众。
众人厮见完毕,屠氏兄弟便引着厉之华和楚楚步入庄里。进的庄去,所见树木列队,房阁成伍,路面青石铺就,平宽通直,假山玩水各处多设,草绿花香,别具格色。
厉之华见山庄雅美,民众康庶,而屠氏弟兄却身着布衣,不露富绰之相,竟淳朴若斯,不由心生感叹。喑想:“这屠氏兄弟瞧似豪迈仗义,定是可交之辈,将楚楚安托于此也可放心。”又想到朱淑真和楚楚均巧得相同,离家与己私奔,自己倒成了个善诱良女的拐骗汉子,不由暗自好笑。好笑之余,亦感激情生。
须臾,来到一座大宅。但见庭院深广,精阁美宇囷囷,奇花异草簇簇。
众人将厉之华二人引至一座大堂前,见堂外之上横悬一匾,上书“会英堂”三字。入得堂内,但见高朋满座,正中悬挂巨联一幅,上联是:迎八方宾客;下联为:会四海友人。十个字书得墨韵凝重,苍劲古朴。
屠世愒进堂后便哈哈笑道:“今日又结会了一位少年朋友,我与诸位引见来!”说罢,拉着厉之华的手道:“这位是厉之华兄弟,乃我四弟和邬宽侄儿刚结识的好朋友,仁侠厚义,令人钦佩。”
众人见厉之华衣饰华丽,容貌俊雅,不过象个寻常富贵之家的疏财子弟,这屠老大却这等小题大作,亦恁地没交过朋友。众人只好站起身来,向厉之华抱了抱拳。屠世愒又把楚楚引见道:“这位是厉兄弟的好朋友,名叫姞安,是个读书之人。”楚楚向众人点了下头,笑了一笑作罢。
堂中众人皆属江湖豪客,有的与屠氏兄弟交情甚深,有的则是慕名而至。因屠氏兄弟行侠仗义,疏财客友,江湖中人多半素闻,所以有的途经此处寻宿落脚,顺便见识这位侠义善汉,混顿酒饭。
众客见厉之华和楚楚稚气浓重,非武豪之辈,大多数人都又很快坐了下去。
屠世愒走到一位身材瘦小,目悬精光,年约五十来岁的道人身前道:“厉兄弟,这位便是名播江湖,武林皆知的四川青城派掌门人邱得仇邱观主,他也是刚至鄙庄的。”
邱得仇傲态十足,大喇喇坐在椅上,右手端着茶杯,细呷了一口,扫了厉之华一眼,唯点点头作罢。
屠破刀见他神态傲慢,心中有气,暗道:“这老小子便是青城掌门,却傲得可恶。”
厉之华自幼便赴昆仑,对邱得仇之名却是闻未所闻,唯中原或西域武林中的奇才特士,倒听师父偶时谈及过,谈及这些人也只是引其功苦之例,谆勖自己刻苦学艺而已。公孙泰自是得知四川的青城派,然邱得仇之名他是否闻知,却很难说。
厉之华见邱得仇神态高傲,老气横秋,亦大感厌憎,拳也不抱,唯道:“幸会。”
邱得仇见他对己有若无闻,怒气陡生,心想这小子倒不知老夫厉害,抽时非教训一番才是。又想:“这小子不过是个富宦子弟,驽马恋栈的小儿,连少林派也许均鲜得闻知,谅他也难识得老夫。”他这一**自籍,怒气已不似刚才大了,虽怒气渐消,但心存报复之念却依然埋入心里。
此次邱得仇带有十几个弟子,见屠世愒对厉之华亲近胜众,已心中不服,又见厉之华对师父无礼,愈增气愤,若非主人站在近前,早就动手了。
屠世愒接又引见一位年约四十,面黑身粗的中年汉子道:“这位乃名震鄂湘川桂之广的随州“青风刀会”少当家的陶大水陶英雄。前年之夏,陶英雄一柄单刀诛四魔,实令人可钦可佩,武林至今仍传为美谈。”
陶大水起身笑道:“屠兄僭赞,微末陈事,还提它做甚?”然后向厉之华一抱拳:“得见厉公子,三生有幸。”厉之华也抱拳道:“陶英雄侠义了得,实为幸会。”
邱得仇见状,怒火复生,暗骂屠陶两人。心想:“一个小毛孩子有什么了不起,却要先向他抱拳致礼?这小子明摆是瞧不起我,你虽家门富贵,普通之人不敢招惹,可我却不买此帐。不教训这小子,誓不为人。哼!”虽是胸燃怒火,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暗想:“瞧你这小儿能兴多大的风浪。”
接又引见两位身穿白色短袍的中年汉子道:“这二位是飞龙帮的白翅飞和白翅龙两位正副帮主,白氏兄弟龙盘于皖西龙感湖,名震四外,号领浙赣鄂皖等水路英雄。”
邱得仇听了暗自冷笑:“乌合之众,猿猕着冠,此乃虾兵蟹将,却伪冒成人来涉足土陆。呸!”将口中茶叶猛地喷出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