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之华见她母女俩搂抱哭泣,觉得自己在近前有扰人家母女的感情激发,遂悄无声息地走出。在外正想待会如何回答岳母的问话时,却听房内楚楚在叫自己。进了房去,甚感忸怩,急忙躬身行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唯讷涩道:“小侄拜……拜见您老人家,几年不见,想……想必都好罢。”
姞夫人欢喜难禁,连忙将他搀起,抹着泪笑道:“厉公子不必客气,快快请坐。”说着,拉过两把椅子,三人各坐了,姞夫人不住打量厉之华,越瞧越喜。
厉之华羞道:“楚楚随我三年,期间未尽番孝心,也少有书信,累得两位老人家牵挂忧心,小侄每常念起,甚感愧仄,还望……还望……还望您们不怪。”
姞夫人“扑哧”一笑,厉之华更将窘甚,臊得满脸通红。他连说三个“还望”,仍难直口道出“岳母和岳父两位大人”一句。若叫伯母,虽稍中听些,可她年纪才不过三十来岁,还很风韵;若称婶娘,却太显不伦不类、庸俗不亲。
楚楚见他赧然不堪,便向母亲问道:“娘,这两处店啥时构建得这么庞大?”
姞夫人道:“我儿不知。这客栈新建两年,酒店才刚建不到半年,这酒店均你表舅出银资助,他说不久生意会大为红火,日进百金,所以你爹置了地,建筑起来,无论是酒店还是客栈,在整个襄阳城皆是大有名气的。起初我恐生意冷淡,本难拽清,不料生意果然越加红火,有时忙的都顾不过来。这不,雇了十几名厨工和四十多个伙计来应付,搞得满街同行无不嫉妒。有时也挺古怪,一些携刀挎剑的江湖好汉,他们哪个酒店客栈都不去,专来咱这里。”
厉之华心想:“那位全先生确是算技神灵,此为大宋关口重镇,繁华昌盛,于这建起豪华的酒楼客栈,委实会招徕生意,那些江湖汉子定是慕他之名前来食宿的。”
姞夫人瞧了厉之华一眼,又笑道:“前段日子来了大批兵马,是虞允文、吴璘和李显忠三位大元帅率领的,其中还有两位年轻大将军,他们打完仗途经这里,众些总兵、守军和些大小府衙的官老爷,都带帮士卒皂役以及全城百姓齐至街口欢迓。”
厉之华听到这里想道:“那两名年轻将军想必是皮大哥和胡玉二人了。”
姞夫人似又有些余悸道:“就在众人满城欢迎之际,却有一小列人马行在道心毫不躲让,因此便与衙捕兵士厮打起来。那些人虽是人少,但个个都有好武艺,又凶恶得很,以少敌多,丝毫不惧,却反将衙捕兵士杀伤许多,这些衙捕兵士不敢大杀大战,恐官老爷知道动怒,又怕几位元帅怪罪下来,便向守备营中的王将军禀报,可巧被虞元帅听了去,便命身侧的那两位将军前去擒拿。众些官爷要领兵包杀,虞允文却说不必,免得会伤些无辜百姓。后听许多人说,那两个将军好生神勇,飞奔近前,一阵剑刺刀砍,片刻功夫,将那百多人杀有多半,又擒了一部分人,逃走的才一二十个。那些被杀的人却非本地的,衣着装扮大殊咱汉人,后来均被押往总兵府。虞允文在这两天才走。”
厉之华听了一愣,心里纳罕:“那帮人碰到了皮不愚和胡玉,也算倒霉,既不是汉人,或许是些外族部落的派别帮会,除非池美衿的花羽令门下多有苗疆族人,其他更无任何外族帮派。”这一想到池美衿,心下不由一凛,忙问道:“请问……”笑了笑又问道,“被那两位将军杀的人中,有没有许多女子在内?”
姞夫人道:“这倒未曾闻过,听说有两人武功最好,被两个将军打死了一个,另个带几人逃走了。厮斗过后,这两名将军点名要到咱这酒店来吃喝,当下便有数百人齐至酒店,均是些将军和官府老爷们。这些官老爷素时作威作福,哪瞧得起咱这黎民百姓,可是那日见了我和你爹却异常亲热,虞允文等三个大元帅却称我为姞夫人,称你爹为年兄,而那两个勇猛将军则称我俩为老人家。当时我们哪敢受宠,直被叫道懵然不解。后来那两个小将军才说自己名叫皮不愚和胡玉,同厉公子系八拜之交,平叛之后故来襄阳拜望。”
厉之华和楚楚听了心中感激,厉之华又想他们这时可能已班师回了京。
却见姞夫人又滴泪道:“自从楚儿随公子一年后,我和她爹突听厉公子因与恶人厮打,被击落山涧的消息后,成天欲哭无泪,总觉这不是真的,可这客店住的多有远路商人和江湖豪士,他们均时常谈起,有时还添枝加叶地胡说。每每听到,心中便像被扎了一刀……”
厉之华听了,心中感动。只见她取帕拭了拭泪又道:“过有几个月,她表舅公带着通儿几人来这,我便向他老人家问了一卦,他说厉公子受创极重,不过会大难不死,让我们放心,今后会有再见之日。打那以后,心情才略微好些。半年前听些江湖汉子说,武林中又出了位武功通神的年轻高手,人称‘玉面武神’,传得各处纷纷扬扬,我们当时听了也没在意,可那位皮将军和胡将军说在枣阳遇到了你,不久你便会回来,又说你就是玉面武神,若不是你,他们险些会惨败一伙反寇手里。他俩若不说出,我们还不知要急成啥样。虞允文等人一连两日,均在这里吃住。一时兴盎,虞元帅说这客店和酒楼可称天下第一,就是京城也无这一半大的酒楼客栈,而且陈设构造均是精雕壮观,应将店名改动。接下他便挥笔泼墨,亲自写了两个匾额,说这个‘姞’字和极大的‘极’字为同音,表示姞记店行,又暗喻极大宏伟之意。众些官员军士无不钦赞,赞有双层佳意之妙。没几天官府便将这两块匾额镶好送来。从此官府或守备军营,每天均要至此酒筵,一些远地商客也都慕名而来,十之**皆在此店吃宿,对我们亦格外亲热,大多均说和公子你交情甚厚,他们出钱结账都大方得要命,只要一找钱,他们便生气,众人报的姓名实在太多,我一时也难记清,生意随之亦愈来愈好。”说到这,神情大乐。
厉之华暗自好笑,心想江湖中的朋友我认识的并没多少,除非虞允文、皮不愚和胡玉等人帮我传名,自己在初闻玉面武神一名时,还不知指的是谁,或是人家均想瞻仰一下虞允文的墨宝或来瞧瞧客店的气势,落个顺便,其中或巧有几个认识我的人罢了。
这时入内一个伙计道:“请问东家奶奶,待会酒筵是在客厅,还是在酒楼?”
姞夫人道:“找个安静房厅布置是了。还需用问?”
厉之华忙道:“您老甭麻烦,我……我和楚楚还要马上离开。”
姞夫人闻之讶道:“说些甚么?不留两日怎好离去?”
二人听了大羞,自知其中意。厉之华说道:“因城里还有许多朋友在等我俩。”
姞夫人问道:“是那些朋友?有几位?”
厉之华笑道:“是屠门山庄的屠四哥他们,约有四五十人。”
姞夫人道:“别说四五十个,即四五百个亦能招待下,你们怎可让朋友在外等候,那多没礼教,何况几位庄主常来这里,关系极好,你俩去快快请来。”
厉之华心下暗苦,心想这事又不能详加告诉,只得说道:“近几日小侄与他们还有许多要事去办,过些天我和楚楚再会回来看望您们。”
姞夫人又道:“既有要事,我不耽你们,可吃顿午饭再离,又有啥不可?”楚楚接道:“娘,我们是有许多事情要办的,过几日一定再回来。”
姞夫人见他俩执意不肯留下,于是长叹一声道:“既真的如此,我也就不留你们,办完事望你俩尽快回来,至时我将你表舅公和通儿等人都叫来。”接下又道,“对了,三年前厉公子曾留下那件衣服,至今我还给放着,你俩暂等一会,我去取来。”
厉之华笑笑说道:“就不必了,等下次来时再取不迟。”说完,拉着楚楚起身即要辞行。姞夫人和楚楚均心下不忍,母女俩又滴下泪来。
出了客店,楚楚问道:“我爹呢?”姞夫人叹口气道:“你爹在家里,等会我代你们向他说是了。”接又向他俩嘱咐叮咛了一阵,直到瞧不见他俩身影,才拭泪回家。
楚楚唉声道:“若无朱姑娘等人,我真想在家多过几日,我这个做女儿的太不孝了。”厉之华劝慰道:“好是你父母均非俗昧之人,也不在乎这些,等今后我们好生尽份孝心偿补他们是了。”接又笑道,“刚才听你妈的话意,瞧咱俩还需再成一次亲。”楚楚羞得微微一笑道:“他们哪晓得?”
屠破刀等人见厉之华久不回来,急得心烦,因他俩刚走,他便吩咐两名庄丁先回庄禀报屠世愒准备酒席,恐厉之华会酒足饭饱回来,回庄再喝时,怕酒意不盛,因此又让邬宽去叫。邬宽不好意思去,屠破刀正大骂于他,却听何太冲道:“他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