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两人挽着厉之华同去虞允文帐中,虞允文见厉之华包袱在负,皮、胡二人又神情伤然,说道:“厉少侠今日便要离去么?”
厉之华道:“昨晚多谢虞元帅着情客待,在下感激不尽。我还有其它事需办,今早就行,请恕在下不……”
虞允文是个爱才之人,这一见到厉之华如此人品,大想把他留在军中,可今次是平剿李金反部之役,并非是与金国开战,也情知他难以相助,所以不等他把话说完就道:“厉壮士说哪里话来?本帅与众位将军深知少侠情由,今后驱逐外寇,捍卫江山还需厉少侠与各位年轻将军效力。”
厉之华道:“多谢虞元帅看重,在下自当要与诸位将士众志成城,为国民尽力。”
虞允文等人大喜,遂取酒来与他饮别。
皮不愚和胡玉直把他送出五里多地,二人执意要送给他一匹马骑,厉之华说啥也不愿意。皮不愚道:“二弟难道嫌愚兄的这匹马丑?别瞧这马模样显得不济,却是匹宝马良驹,三弟的那匹马也不及它,这可是皇上御赐的,奔速特快,不信你骑骑一试,绝会喜爱。”
厉之华哈哈一笑道:“你不想送给我就罢了,何必说是御赐的?”
皮不愚笑道:“一掌打死他我也不心疼,二弟倒会惹我。”
胡玉也笑道:“大哥的坐骑是皇上赐的不假,小弟的坐骑则是花钱买的,送你无妨。”
厉之华笑道:“三年前我倒爱乘马,现在却不想乘了,也免得照料麻烦,何况大哥和三弟需有坐骑,若是平常,我早就牵走了。”
皮不愚急道:“我可是宝马。”两人闻言大笑。
胡玉笑道:“我这匹不是宝马,乃是良驹。”
厉之华道:“多谢大哥三弟,等你们旗开得胜回到临安,可别忘了给我选匹好马。”
两人说道:“那是以后的事。”
厉之华又笑道:“你们的坐骑比我的脚程可慢多了。”
皮不愚道:“若论长行,弟不及它。”
厉之华一笑,道:“你瞧我在哪里?”
他俩只觉眼前一亮,厉之华已无踪影,只听身后笑道:“我在你俩背后。”见他俩欲要回头,忙一招幻法“若有实无”,身形下缩,双足借力一顿,身子如光射出,这一弹身,于电光火石间前纵几十丈余。二人大异,复转回头,但见眼前缓缓送来数纸。皮不愚忙操手接住,但见上云:“大哥三弟,依下法修习,打通经络,万功易成,又有少林般若功、无相功掺习,请大哥释法,以助三弟功增,迩期再会。”再看其它张页,则是两功修习细法的要旨。胡玉感动得泪流不止。皮不愚见其中一纸乃是疏通经络的“浑气冲体”之法,知道这是久已失传的武学上乘通络速成秘法,旧日曾听母亲说过此功已于唐末流失,少林“易筋经”亦出此法其中,端是珍惜。
二人去瞧厉之华,但见他已在数十丈外挥手,两人刚欲乘马去追,蓦感眼前白物一闪,厉之华复至近前,说道:“大哥三弟,千万保重,功成时则将诸页毁却,不必保留。”说着,向皮不愚拜了两拜,又冲胡玉一笑,道:“我去也。”言声甫落,人已 数十张外,再一借力,却无踪影。
二人早已惊愣,连与他回拜也不遑顾及,只得对他的走向躬礼。皮不愚感慨道:“二弟确是豪情义友者,得他恩助,愚兄着实受感难安。”胡玉泪道:“可惜二哥已离,未受弟而拜。”两人说着,翻身上马。
厉之华身轻神爽,午牌时分,行至一个叫厉山的小镇。随便用了些酒饭,继以东行。两日不到,已达红安县镇。恐怕道上有些武林人众瞧见自己会生麻烦,便又取出史于龙给的那张面具戴在脸上。心中暗笑:“当初就是这张麻脸使我屈遭戏辱,不知如今便会如何?”突又想到了荷香,不禁心中悲恸,流下泪来。
天色渐黑,寻了一家客栈。掌房道:“对不起公子,小店客人已满。”
厉之华问道:“连一张闲铺也没有?”
那掌房道:“有倒是有,只是被位大爷包了,谁也不让住,小的不敢做主。”
厉之华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一锭金锞子,朝台上一放,道:“这是住宿钱,不用找了,烦你指引那房,我自己去说。”他本想另寻客栈,听说那人包了一间,不允他人去住,不免心里有气。
那掌房见了这阵势,惊了半晌,复问道:“公子这钱……?”厉之华笑道:“不想要么?”那掌房忙的捂起金锞,喜颤道:“好爽快的爷爷。那人便在东房楼上第二个门住,若他不愿,小的息室便让与你,只要公子别嫌弃就行。”厉之华道:“多谢。”说罢,径直向那房外走去。
接近门首,便听房内隐有翻书声响,心道:“这人倒是用功,既是个读书人,或许恐他人打扰,故包此房。”上前敲了敲门。只听屋内问道:“谁?”厉之华道:“我。”那人似是微怒,复问道:“你是谁?”厉之华笑道:“我是我。”话音未落。房门忽地打开。厉之华向这人瞧去,只见此人年约三十多岁,身材中等,相貌平平,毫无表色。
这人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厉之华道:“在下是来住宿的。”
那人细细打量他几眼,才道:“我这间房已包下了,请你去别处吧。”
厉之华道:“俗话说出门在外,世人皆友。假如是我提前包了房间,定会不拒宿客,老兄是位读书人,在下才来求谈。否则,我也就不来打扰了。”
那人道:“你怎知此房有空铺?”
厉之华笑道:“在下会算。隐闻此房有书声,料必其中必住一人,故此才来。”
那人笑道:“你也爱看书?”
厉之华笑道:“在外拉呱不便,进屋详谈。”说着,不邀自入,坐在床上,放了包袱。
那人奇道:“阁下脸皮倒厚,我何时让你进房了?”
厉之华笑道:“多谢兄台过奖。看你表象是个知书达理的人,绝可同我言得来,假如不是,我早就走了。”
那人倒笑了,说道:“你这人好痞,我倒仅遇,常行江湖么?”
厉之华道:“刚闯江湖,历不甚深,听说闯江湖要多交朋友。”
那人关了房门道:“你这人倒古怪,总显得神秘难度,倒甚投我趣。你叫什么名字?”
厉之华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叫无麻子。”
那人一笑,道:“名字起得倒棒,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以真名而示,却不是朋友。”
厉之华道:“你怎知我说的是假名?”
那人道:“你先照镜子,便知自己是说的假名。”
厉之华心里大讶,暗想:“这人好眼力,难道瞧出我戴的面具了?此人倒非常者。”便道:“兄台倒会说笑。”
那人冷笑道:“我祖辈便是习歧黄之术的,真实虚假一看便知。”
厉之华笑道:“这次你却看走了眼。”说着,仍去桌前的铜镜照去。这一看,不禁恍然大愧。原来面具被自己戴歪了,而且也不平整,自己又没带镜子,途中忘了用手抹平,下巴处却张了起来。
于是向那人尴尬笑道:“惭愧,惭愧。听说人在江湖上,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可与素不相识之人示出真名真貌,所以我才故造此作,惹年兄见笑。呵呵,呵呵。”
那人冷笑道:“你既心存戒意,我便不留你了,请你离开罢。”
厉之华道:“对不起年兄,我既然来了,怎可再走?何况你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那人道:“你不走也可,这间房我是花了三十两银子包的,你需给我三十两,不然请便。”
厉之华道:“好说,好说,明早定付。”
那人道:“你这人挺滑头,我不信你。”
厉之华笑道:“彼此。不过我带的银两很多,你可别抢。”说着,从银褡里掏出一枚金叶子递给那人。
那人接了叹道:“唉!这世头只要有金银,啥事都好办,小兄弟出手大方,令人佩服。”说罢,从桌上取了自己的包袱,转身就走。
厉之华见之甚奇,问道:“你到哪去?”
那人道:“这房已属你,我需另寻客栈。”
厉之华道:“若此,在下告离,年兄还住这吧。”
那人道:“我不想和个心存戒惧之人同室。”
厉之华甚窘,拦住他道:“年兄怎这般心计?我是开个玩笑,怎能当真?别走,别走,呆会我请你喝酒。”
那人冷笑道:“我连你长得是何面貌都不清楚,却与你喝什么酒?”
厉之华忙道:“神秘一些不好么?况小弟生得丑陋。”
那人道:“告辞。”
厉之华忙道:“慢。”说着用手一推。
那人被他轻轻一推,竟扑通一声摔倒。那人气道:“你这是干什么?人家不想同你一起,你便动武打人?”
厉之华大是过意不去,忙歉道 :“兄台勿怪,我不是故意的,请原谅。”
那人被他搀起道:“我是个读书人,若论打架,我可不是你的个,要论理,我却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