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允文虽说身经百战,视惜别如常,但此时不由也感酸楚,只得安慰夫人道:“只要指挥得当,再复加两位小将军于侧,区区山贼反民有何惧哉!敌方唯经历些小站,逢有大的战斗规模,他们必会人心慌乱,难同以往。”说过,向皮不愚和胡玉两人又道:“你俩先去披挂。”
两人走过,虞允文夫妇自有别的话要说,当然是些照料好他们,二人年小,未经过战役,又把两人的亲事向虞皓和韩惜惜说了,等得胜回来,与他们四人定亲。俩姑娘听得心里羞喜不胜,忸怩了一会,也就不吱声了。虞皓见皮不愚英凛雄武,武功高强,人又耿直豪迈,心里自然欢悦。惜惜也见胡玉生得风流倜傥,文武双全,也是芳心窃喜。
胡玉两人进了住室,取了盔甲。胡玉道:“皮大哥,你今后说话可别逞强。千万别将大话事前说出,在没了解对方真实的底子时,胜负很难预料。况且昨日席间几位将军和大人再三提示我们,不可好大喜功和傲慢气盛,否则会疏众受冷。你的性情直爽豁豪小弟自是清楚,但别人则以为是狂傲放肆,目空一切,会给咱暗中使奸。”
皮不愚道:“谁敢对咱俩使奸,我当场掐死他!”
胡玉笑道:“你不亲眼目睹,亲耳所闻,怎能知哪个使奸?虽我们不稀罕做官。但在其它场境亦需酌情收敛一些。不然,大家会不喜。”
皮不愚听了,始才说道:“多谢胡兄弟,我知道了。”
胡玉闻过甚喜。
两人整束得当,取镜看了看全身辉盔亮甲,欢得要命。胡玉乐得故拉长调道:“皮将军听令。”
皮不愚笑道:“末将在!”
二人大笑,皮不愚问道:“这身铠甲能值多少银子?”
胡玉笑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又没见过别人去典当铺当它。你这身盔甲少说也能值几百两。”
皮不愚问:“你这身呢?”
胡玉道:“它有多重,就是价钱。要作烂银使,或许不如完好的值钱。”
皮不愚突又道:“糊涂该死。”
胡玉愣问:“怎么?”
皮不愚喜道:“我差点忘了一事,这才突然想起,你猜我给你带了甚么东西来?”
胡玉讶然道:“我怎知道?”
皮不愚道:“你猜猜。”
胡玉猜道:“字画笔砚?”
皮不愚道:“屁!这些劳什子送你何用?”
胡玉笑道:“你懂什么?黄金有价,字画无价。”又说道:“既不是这些,定然也不是琴书曲章或棋谱,莫非是什么武学著作?”
皮不愚道:“俱不是,你再猜。”
胡玉道:“我又不是神仙,怎能猜算得出?”
皮不愚道:“你用劲猜。”
胡玉大笑道:“哪有用劲猜的,只有用心用脑猜的。”
皮不愚道:“你真笨,这么好猜的东西你却猜不出。我就用这物为谜,说出让你好猜。”紧又包里取出一物,攥在手中,说道:“说方不方,说圆不圆,说红不红,说绿不绿,不能用也能用,不能吃也能吃,不能喝也能喝,不能行也能行,虽说不是钱,但它能变钱,虽说是死的,但可变活的,说它真奇宝,人人缺不了,有它不会富,无它也不会穷。你猜罢。”
胡玉听他罗嗦了半天,直想笑,心想这是甚物?便笑道:“还是猜不出。”
皮不愚生气的样子道:“罢了,罢了,白费口舌,给你罢。”说完,抓起胡玉的手,把那物放他手掌上。胡玉一瞧,不由惊喜伤怀,正是三年前当掉的那块和阗蓝玉,这块玉随身十几年,自然思之生情,这一复得,怎不令他惊喜?当下喜道:“多谢皮大哥,小弟怎生感谢你才好?”
皮不愚道:“用不着,你那时受伤昏迷时,我就把这块玉赎回了,你走时,却忘了给你。”
胡玉感激甚是,难寻言谢。
皮不愚笑道:“这物谜如此好猜,你却猜不出,换做是我,一料便中。”
胡玉笑道:“先别吹,我用一物制谜,看你能否猜得出。”说着,故在铠甲衣襟内乱摸一通,扭头道:“你别偷看。”
皮不愚笑道:“有啥看头,免得累眼。”
胡玉转过身,一扬右拳,笑道:“你猜这是什么?”
皮不愚道:“先制个谜打它。”
胡玉哈哈一笑,道:“你听好。反看有骨有皮,正看有沟有溪,热时有水,寒时无冰,能生财聚富,可起祸招灾,能防身护体,可观卜运时,欢喜它打,气怒它打,任你劳用,从无怨言,弃则死,留则活,兽吃人不吃,急怒人才吃,是宝不稀奇,丢了却痛惜。你猜端的啥东西?”
皮不愚听了,想烂了脑子也没猜出,直说这是骗人的,绝不可能有。正当二人欢闹嬉笑,却听屋外仆人在喊。
胡玉叫道:“糟糕,糟糕,虞将军在外还等咱俩,咱俩却在这里玩笑。”说着,一起出屋。
皮不愚急道:“胡兄弟,你那谜到底打得是甚么玩艺?说出来不好么?”
胡玉笑道:“等打仗回来再告诉你。”
皮不愚急道:“不管。我现在就想知道,否则我不让你走。”
胡玉笑道:“你已经看见了,还问做甚?”
皮不愚道:“我真没看见,骗你是小狗。”
胡玉一伸手,说道:“看见了没有?”
皮不愚讶然道:“看见什么了?”
胡玉道:“这只手。”
皮不愚道:“这手有啥看头?”
胡玉笑道:“那谜底就是手。”
皮不愚笑道:“瞎说。”
胡玉道:“手面有皮有骨。”
胡玉笑道:“那谜底就是手。”
皮不愚笑道:“瞎说。”
胡玉道:“手面有皮有骨。”
皮不愚道:“皮有骨没有。”
胡玉道:“指甲不是骨?”
皮不愚道:“没有这样的骨头,即使是骨头,只能算是骨头皮。”
胡玉笑道:“牙齿算不算骨头?”
皮不愚道:“不算。”
“那算什么?”
“……”
皮不愚笑道:“有些道理。那么人高兴为啥要打它?”
胡玉笑道:“鼓掌时。”又问道:“急怒为啥要吃它?”答道:“若把人打怒了,岂不咬你手乎?人若饿急了,啃只手又算什么?”
皮不愚大笑道:“妙极,妙极。那你刚才朝身上乱摸何为?”
胡玉也笑道:“此乃故弄玄虚也。”
二人边笑边走,穿林绕水,倾间来至。见虞允文早已披挂齐整,正等他俩。
两人礼道:“劳主帅久等了。”
虞允文等人见他俩衣甲辉身,愈具威彩,均心里喜赞道:“果是两个稀有人杰。”
皮不愚一直不敢去瞧虞皓,偶时扫了一眼,便心慌胆跳,臊得脸色紫红。虞皓见他这副窘态,心中自是蜜极,想笑却不敢笑。惜惜偷瞟胡玉,见他银甲素袍,与肤色极恰,直若杨戬英美,娇心为之大动,暗盼出战能如汤沃雪,尽快回来定亲,也省得夜长梦多,孤闺难熬。
虞允文道:“时辰不早,我们就去校武场。”
皮不愚突想一事,忙问道:“那位张姑娘呢?”
虞夫人道:“我让人把她叫来 ,跟她说了,她竟哭了,说回房去给你俩拿件东西来。”
说不了,但见张兰娇喘吁吁地流泪跑来。胡玉和皮不愚皆道:“张姑娘,慢些来。”
张兰走近拜倒,声泪俱下道:“得知两位恩公欲随虞大将军出战平乱,小女子又是惊喜又是难过,不知怎么说才好,路上可要保重身体,愿二位恩公随虞将军出战能旗开得胜,安然归来。我得遇大恩,无以为谢,缝制了三个汗巾,聊表小女子寸心。”
胡玉连忙将她扶起,二人道:“张姑娘太客气,谢谢你了。”
张兰起身,取了三个汗巾分赠皮不愚、胡玉和虞允文,又道:“小女子做得粗劣,三位恩公将就些。”
三人见这汗巾图案均是一龙一凤,中间是“龙凤呈祥”四字。慎看行针纤巧,布线细微,色彩淡雅,不饰艳态,且又意味深长,不似一般土女缝刺得花里胡哨,麻线粗绱,总显俗臭的要命。
几人皆赞谢不尽,虞允文道:“张姑娘也无要事,今后就住在我家罢,得闲时也可教教她母女俩的针线活。”
若在平时,虞允文说这句话,其妻与女儿早就和他争吵了。
张兰道:“小女子哪敢?”
虞夫人母女也说道:“张姑娘在此举目无亲,人又孑茕,怎可外行?还是留在我家,何时打听清楚亲戚的地址,再去不迟。另外他们三人也不会在外很久的。”
张兰道:“只是小女子得恩难安。”众人又劝慰了一阵,方得尽遂。
四人把他三位送至府外,马匹早已备好。三人蹬鞍上马,与众作别。虞皓道:“祝愿爹爹和两位将军能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虞允文向女儿道:“好生与张姑娘相处,勿懈辍了功夫,不得再嬉。”向夫人又笑道: “煮酒相待,与我等日后庆功。”虞夫人噙泪强笑。
胡玉和皮不愚见三女皆娇目含痴,也向她们几人微微一笑,遂打马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