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的少年虽见敌多,竟公然不惧,一把单刀舞得风声大作,刀砍掌击,腿踢拳打,在数众围攻间,竟是游刃有余。
这数十人纯是些泼皮赖徒,打法皆为市井,只是仗着势众,个个拼狠,乱砍一番。
那少年刀术奇异,身法轻敏,打得一时兴起,大喝两声,将身处三人劈倒,紧跟着腾空跃起,直取汪裘。
汪裘突见这少年袭至,吓得大呼命来。近处等众皆出器架护,乱作一团。
轿中女子乃是朱淑真与小红。二人见得这场争斗,直惊得花容失色。朱淑真唯想闹乱者是厉之华,掀帘去望,但见那少年也是俊美之极,却非自己的厉郎,只得又重入轿中,抹泪哭泣,对这场厮杀则漠不关心,暗想把这群人都能打死才好。
这少年虽是武艺颇高,但对方人手太多,本打算教训这伙人而已,并没存有伤害之意。可这伙人个个竟泯不畏死,前仆后继,直把这少年围在核心,其他一部分人则分取另个少年。
另位少年显是不会武功,见众人挥刃向他杀来,吓得身子大颤,不知所措。
见这二人身处不利,胡玉道:“你先助那位不会武功的少年,我把马上的小子擒住,挟制他们,最好别多伤人命。”
皮不愚道:“理会的。”
二人言罢,凌空掠至。皮不愚身形未落,双掌一错挥出,那股掌力登把数十人震翻丈余,身子飘于这少年近前道:“小兄弟莫怕,有我在此助你。”这少年惊悸未定,颤道:“多谢……多谢大哥。”
胡玉身如云飘,抽出长剑,一招“大仙分田”,将围攻那少年的数十众齐腕划伤,兵器落地。胡玉向那少年道:“年兄不必再伤他命,且退一步,瞧我打发这些狗奴。”这少年笑道:“好,就赊与你也来过瘾一番。”
胡玉见汪裘马前围堵成一列人墙,纵身腾起,人在半空,忽地一掌,将众人震开,右臂长探,已抓住汪裘的领襟。汪裘见了,忙地张口去咬,齿未及肤,一股内力弹来,登将嘴唇震裂血出。
胡玉拎起他,在马背上用力一弹,身形倒纵,落于皮不愚身侧,抬手掴了汪裘两巴掌。汪裘骂道:“你是何方恶贼,胆敢乱我喜事,还想不想要命!”
胡玉答道:“你是甚么东西,若不见你今日迎亲,殊区常日。否则,早将你毙下!”
汪裘怒问道:“我何时得罪了你俩?”
胡玉道:“你那四个狗奴得罪了大爷,不是他四人,我怎来打你?”
迎亲的众人见主子被擒,呼啦一下,又围将过来。
皮不愚哈哈笑道:“汝等蝼蚁之辈,却来送命,我还真怕脏了两手,走你娘的罢。”言声甫落,一掌挥出,这些人如风中纸鸢一般,被击得向后飘舞,把马匹锦轿也给砸毁。
众人忙把软轿扶正,朱淑真和小红也滚出轿外,两人瞧了众人几眼,又气又羞,由众人扶着复入轿里,抬向后面的安稳之处。
汪裘哪见过这般阵势?骇得惊心掉胆,恐声哆嗦道:“两位仁兄不可伤我娘子,快将我放了,有啥事好商计。”
胡玉将他放下,说道:“尔等招摇过市也罢,却不该恃势欺人,逞凶耍恶,若下次再遇你等如此,定当不饶。滚罢。”说完,将汪裘推出半丈来远,翻滚在地。
汪裘连滚带爬,由众人架上马去,向围观众人怒瞪几眼,收拾了伤者,悻悻而起,乐鼓哪还敢再吹再打?走过皮、胡二人十余丈外,汪裘才骂道:“两小子有种别走,瞧本少爷过会怎来收拾你们。”言声刚落,身子猛然被人提起,啪啪两掌,被这人打得数齿迸落,扔在地上。汪裘睁眼见此人是皮不愚,惊骇得惨然变色,叩齿无言。
皮不愚道:“你以为逃得远了,我就抓不住你?我可以让你骑马先逃出百丈,然后再加以擒拿,不信可试试。”
汪裘硬着头皮道:“你若是好汉,就放我回去,你俩等着别走。”
皮不愚哈哈一笑,道:“你带些千军万马来,老子也不怕,你若不带人来,便是孬种。”说毕,将他又扔回马上,自己则慢悠悠地回去。
围观者均劝道:“两位壮士不可任性,赶紧走罢,那帮人可不好惹,你俩虽武艺高强,但不抵他们人多,弄不好,坐牢是小事,性命就怕保不住了。”
皮不愚和胡玉哈哈一笑,说道:“多谢各位。各位若怕,赶快离开,如仍有兴趣,不妨再瞧看一下热闹,也许较刚才更为精彩。”
众者见他俩如此不惧,皆为之提心吊胆,胆小的则快速离开,其余人却不肯就地离去,更有一些人早已攀到了树上和房顶上,以落个安全无恙又可大饱眼福的地势。
胡玉回身一瞧,那两个少年竟不知何时走开,心里暗笑道:“真虎头蛇尾,听说人家去搬救兵,竟连响声也不打就溜了。能惹下这桩事来,也算有胆量,只是不该走才对。”
二人见不远巧有一家不小的饭馆,便相携而至。店主见他两人入内,又惊又慌,讷讷连声道:“对……对不起二位英雄,小店才……刚……刚开门,酒菜还没来及去……去买……”
皮不愚眼一瞪,说道:“是怕我俩吃饭不给钱,还是怕那位恶少爷带人来砸你的店?”
那店主忙道:“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只是……”
皮不愚道:“请你放心。店内若被毁坏一物,我加倍赔偿。赶快与我端上酒菜,否则他们来砸你店,我俩可不问。”
说完,取出一锭五两重的元宝,掷于柜台上,随后和胡玉在明间的饭桌前坐下等候。
这店主见皮不愚出手豪阔,又惊又喜,既然先见了钱,也就再不论其它,忙吩咐小二整理酒菜,然后捧上香茶,爷长爷短,无不周至。
少顷间,酒菜端上,无一不烹烩得色香味全。三杯过后,皮不愚夹起一块肥肉向胡玉问:“这难道便是‘东坡肉’?”
胡玉道:“正是。”
皮不愚又笑问道:“这位苏大人的肉味却不坏,可惜他是好人,不是坏人,为何恨得要吃他的肉?”
胡玉笑道:“休得乱说。你理会错了。”
皮不愚笑问:“何也所谬?”
胡玉道:“皮大哥是真的不知,还是来考较小弟一番的?”
皮不愚笑道:“就算是我考较你的。”
胡玉笑道:“既然你是考较小弟的,我就不胡蒙你了。当年苏大人知守杭州,兴修水利,公正廉明,且爱民如子,颇树政绩。这里的百姓为了感谢和报答他,便都与他送肉食用。他们所送的并非十斤八斤,即使每顿都吃肉,也要吃它个三年五载。这位苏大人一时也无法给百姓送还,又恐天热变得馊坏,则将送来的肉都切成一块一块的,放入缸里或瓮里 用盐腌存,不愁变质。经年后,这位苏大人离任前,便将陈年腌放的咸肉取出,回送给杭州百姓。这肉被多年腌渍,肥瘦皆已紧缩,再经过熏蒸,布些汤料,其味自然就松软香甚,肥而不腻,瘦而不紧。为感激 这位苏大人,这道菜又为他所创,故以其名号谓之,方‘东坡肉’也。小弟如此言论,可是穿凿赴会?”
皮不愚听了笑道:“不错,不错,跟我知道的一个样。无怪我娘总是夸你,你懂得的确实不少。”
胡玉笑道:“大哥取笑了。”
两人推杯换盏,唇到杯干,兴意浓浓。
门外却有众多人逼窥,皆焦心切虑地盼二人过后能与汪裘等人厮打一阵,落个不白站、不白等一场。
皮不愚见店外等众不肯舍弃观战,大饮一杯后,哈哈笑骂道:“他奶奶的,各地皆有此众厌者,无怨大宋屡遭邻夷欺侮,敢情这等贱民实在太多。这些奴民即使被他国杀尽,也不必为之痛悲,十足的增人厌恶。”
胡玉道:“皮大哥所言极是。各地确有如此坏俗,爱瞧别人的笑话,以充度聊日,幸灾乐祸,着实可气。”
皮不愚猛地站起身子,向外吼道:“看甚么看?都滚熊!”
店主见了,忙地走过说道:“各位远点,别都围在小店这里,我今后还要再做生意。这两位大爷酒都喝上了,也别指望人家再打了,那汪少爷此刻正在成婚,更不会再来寻打,你们就死了这份心罢,还是回去各忙各的好,省得惹这两位大爷不快。”
众人见皮不愚动怒,又听店家也说得有理,只得抱憾地走有多半,那些树上房顶上之众见众人大多走了,也都纷纷下地。唯个别闲者仍眷恋近处,图个侥幸,在拭目以待。
暂且不论皮、胡二人在此谈饮,却说汪裘等一干迎亲人马被打了一顿,个个如发丧一般,残队而行。那四个恶仆重伤轻伤各半,在后面的嫁车上躺着。汪裘在马上捂着肿痛的双颊,口里不住大骂这四奴仆脓包废物,恨极了皮不愚和胡玉等四人。想起皮不愚等人如此厉害,不禁骇然,但又想到软轿中的那位美娇娘,心中又怒骇尽消,却感自己福运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