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 等缓过神, 金今已经大步离开。顾凉喻几步上前伸手拉住她。“金今,你说什么?”低沉的声音抖得厉害。
“我们已经离婚了,没有关系了。”金今此刻放下心, 便是有了几分心虚,眼神开始乱瞟, 试图躲开顾凉喻骇人的视线。
“你骗我?”他手里的离婚证被捏得变了形,血丝冒了一眼, “你骗我!”“是…是你先骗我的。”她之前几天只练了离婚前的一段, 离婚后的情况…还没有设想过,便有些措手不及了。
“跟我回家。”顾凉喻捉住金今的手腕将她拖住,金今躲闪不及, 顾凉喻的力道又好似真的发了狂, 身体一晃,直接被塞进车子里。
“你干嘛…放我下车!”她急了, 看着顾凉喻的脸色, 她是从没有看过顾凉喻面上露出这样冷冽的表情。
“我们回家。”声音很平静,透出几分压抑。“我们离…”还未说完,顾凉喻突然扭过头,声音几乎是嘶吼:“没有!我们没有离婚!”
金今一时哑然…咬着嘴唇不敢反驳。顾凉喻现下的样子着实可怕,她向来如此, 事无巨细,只要觉得是坏事,就会十分内疚…如今骗了顾凉喻, 不管之前如何…她给人下套总是真的。
依旧是半拖半拉地进了电梯,她几乎能听见自己手腕在顾凉喻的暴力下,骨头的脆响声。越是挣扎得用力,越是被匡得紧,根本是恶性循环。
“顾凉喻…你…你凭什么…这样,我们已经…”“你做梦!”顾凉喻见她推进屋子里,大门应声关上,让金今警惕起来。
“你竟然骗我?”他眼里的猩红不退,一步步走近她,逼得她忙不迭地后退。他确实是大意了,往时算得极准极精细的顾凉喻犯下这么大的错误,他自己也只能苦笑,当局者迷。
曾经一度相信,无论金今如何说谎,总是逃不过他的眼睛,更能在金今每一次说谎的时候揭穿,不是不得意的。
只是这一次…这一次竟是如此轻易地被她骗过。如果他更理智一点,更细心一些…会不会,看出几分端倪?
可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离婚协议书上的签名是他亲自写下的。或许他本是含着几分怀疑的,可是…金今对他说:她爱他…她爱他啊…不过三个字,扫光他一切的理智,就这么傻乎乎地被她卖了,还乐颠颠地替她数钱。
他恨她骗他,把他耍得团团转,可是让他恨到极点的…却是她利用他对她的感情,利用他渴望得到她回应得到她原谅的心。直到恨透了才发现,剩下那大片大片的存在…依旧是爱,能瞬间吞没全部恨意的爱,她不相信的爱。
“如果不骗你…你根本不肯离婚。”金今垂了眸子,顾凉喻的声音里三分懊恼,六分委屈,还有一分的痛意。
“为什么一定要离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心里反复地说着千万不要吓到金今,明明是肝胆俱裂的痛,却依旧想着她…
“这段婚姻…我不想要。”金今的声几分冷漠,几分坚决。顾凉喻伸手扶住身后的鞋柜,微微弯了腰,似乎疼得厉害,却不知道痛的源头在哪里。
“为什么不要?”声音也变得飘忽。“本就不是我的,我不想要。”难掩心底的伤感,却努力使它听上去随意些,她不想在乎,却在乎得要命。
“那我们…重新开始。”顾凉喻避开离婚这个话题,企图唤起她曾经许下的诺言。金今摇头:“我不想…再和你纠缠。”
“明明是你答应我的!”他不想她拒绝得如此干脆,慌了乱了也急了。“我骗你的,为了离婚才…这么说的。”看着顾凉喻泛白的脸,她声音不知觉变小,“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包括那句我爱你…也是假的?”顾凉喻揣着最后一分勇气,试探地询问,像是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她说是真的,他就相信,不再去计较真假。
“假的,骗你的。”话才出口,她便咬到了舌头,瞬间口腔里充斥着咸涩的腥气,拨动着她敏感的神经。
那颗痛到麻木的心脏狠狠地收缩几下,疼得她想要尖叫,鼻尖酸痒,用力地吸了吸,才止住流泪的冲动。
“假的…假的…”顾凉喻喃喃,头微垂,额发落下遮住眼睛,只能勉强看清他紧抿的双唇和僵硬的颚线。
“金今,你真的…不愿意再给我机会?”他的声音真挚,生生撞进了她的心里…只是,此时的金今偏执得要命,不在乎他有多伤,也不在乎自己有多疼。
默默地点了头:“顾凉喻,对不起。”以她的单纯,哪里是顾凉喻的对手,从开始一直到结束,她活在他一个又一个的谎言里。她害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又是在骗她…
顾凉喻转过身,没有再说话,拉开门,走出去,关上门…动作很轻,消失得…这样卑微。金今觉得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倚着墙默默地蹲下。
她后悔将所有的力气全部花在欺骗和拒绝顾凉喻上,她应该留些力气来抵挡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
几人赶到飞鸿的时候,顾凉喻一个人坐在小吧台前,手边躺着三四个空瓶子,白的,红的,黄的…各种各样的酒,几乎都尝了个遍。
孟z澜手一伸,压住他的手腕:“喝太多了。”“又没醉。”顾凉喻口齿清晰,只是目光迷离,面上虽是带着几分笑,却越发显得苍凉。
“那站起来沿着直线走一趟。”孟z澜靠着吧台,指着矮几下那块巨大的地毯的边缘。顾凉喻猛地站起身,可到底有些摇晃。
“别喝了,你这是想学我借酒消愁?”邢湛扭脸看了看身后的苏绒,直把苏绒看得低了头,心里却没有半点愧意,寻思的也是另一桩事情。
刚才孟z澜召唤,是有关顾凉喻的。她竖起耳朵一听,眼珠子一转,在几次三番保证绝不落井下石之后,就跟着邢湛一起来了。顾凉喻现下的情况…往时傲然的面上,还真有几分哀愁…
她立刻悄悄退出门,拨了金今电话。那头声音本就轻柔,现下是越加没有力道。“顾凉喻那里…离了?”她问得小心。
“证已经拿到了。”金今几乎木然,盯着客厅里那张硕大的吊灯。她记得那天看一部偶像剧,男女主角合租的房子里那盏吊灯很漂亮。
她和顾凉喻坐在一起,她观看得津津有味,他嘲笑得兴趣盎然,她随口称赞了一句灯真漂亮,结果第二天那盏灯就出现在家里…
“金今,你似乎…不太高兴。”苏绒听出点不对劲的苗头。那个时候,金今十句话里九句是想离婚。她看她这么坚决,就给出了主意。
苏绒在城郊有处房产,这可是连邢湛都不知道的秘密基地,更别提顾凉喻了。苏绒和绿绿给她准备了充足的粮草,又精心策划了这出离婚大戏。
两个表演系的高材生手把手地教,从每一种可能到每一种应对方法,她们想得很周全。金今胆子小,又完全不擅长说谎,两人教得一度绝望…
只是…苏绒这样心细如尘又聪明绝顶,早就将顾凉喻对金今的感情看在眼里。她也曾无数次确定金今的心意。
虽然自己不喜欢顾凉喻,更觉得顾凉喻对金今所作的一切令人发指,可是…顾凉喻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她只是想帮弱势的金今,并不是想要拆散别人的姻缘,因为她体会过,才真的知道,一段感情是有多珍贵。
金今很坚决,每一次都不假思索地点头,肯定她要离婚的决定,似乎…不会后悔。可是现下,苏绒竟觉得自己从她的言语间…听出了几分悔意。
“金今,你后悔了?”她不太确定。“没有。”顿了顿,金今才回答,言语间很是茫然,早已没了当时坚定地非要离婚时的那股底气,却依旧犟着不认。
“金今,顾凉喻他…”苏绒突然想要帮着那个醉得七荤八素的男人说几句,可是金今迫不及待地打断她:“别提他了,苏绒,谢谢你,谢谢绿绿。”软软的话,仿佛松了一口气。
“顾凉喻,这是什么?”楚然捏起茶几上的那本红彤彤的本子,接着尖叫一声,“不是吧,你才结婚几天啊就离了?!赶时髦呢,闪婚闪离啊!”
顾凉喻听到离婚两个字,仿佛是被揪了尾巴的猫,瞬间竖起身上的毛,顺势将手里的杯子朝他砸去,还好顾凉喻醉了没个准头,楚然反应也快,将将擦着脸飞出去撞在墙上发出一身脆响,水晶杯瞬间四分五裂。
几个人都懵了,孟z澜揽住顾凉喻的肩膀将他强行按在位置上,向陆方淮使了个脸色,陆方淮了然,将楚然拖出包间。
“你傻了吧?这话能乱说吗?你丫还真以为顾凉喻和金今闹着玩儿么?离不离无所谓?他在乎得紧,前两天找不找人那疯劲儿你以为是装的啊?!”陆方淮一把将楚然按在墙上。
楚然扭了两下,怎么也挣不开陆方淮的钳制,也恼了:“我怎么知道?不是说就是和顾晶晶像么?还真这么上心了?”
“你丫是瞎了还是弱视啊?哪里像了?不就金今两个字听着有那么点意思么?说像能和…”苏绒看他俩神神叨叨的,眉头一蹙,陆方淮立刻模糊了话题,“那谁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追得很认真,总有一天会结婚。搁你这儿,就是总有一天会复婚。”陆方淮嬉皮笑脸地拍拍顾凉喻的肩膀,那厮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跳起来,连外套都没有拿,直接出了门…从走到跑,惊慌失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