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死斗

从七十米缩减到三十米，巨人的身高缩水了一半还多，但是对于普通人类而言，仍然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十八对翅膀让人无法忽视，巨人自身急速攀升的气势更是逼人，飞翔的圣甲虫凝聚而成的巨虫更加无法忽视。

巨虫的形态极为诡异。

无数闭合双翅的圣甲虫整齐排列，构成了巨虫的躯体，像是巨龙的鳞片层层叠叠。

巨虫躯体足有二十米开外，其中一端高高昂起，左右晃动，在中心位置有一处空洞，空洞四周的圣甲虫首尾相衔，一圈圈不停绕着空洞做着圆周运动，似乎是择人而噬的巨口。

瑞恩的意识操控着火龙不断向前突进，意图再次缠绕巨人身躯。

只可惜，巨人身躯缩小，但是智慧仿佛增加。白色带翅圣甲虫组成的参天巨虫，几乎借着风势就飘行到火龙对面，一白一红两条同样震撼人心的存在毫无花俏对撞在一起。

接触的刹那，瑞恩的意识中瞬间涌进了无数的声音，极为嘈杂，像是万千人类的哭号呐喊，又像是诸般刑具加诸一身的痛苦呻吟。

瑞恩未及躲避，无处可避，庞大的信息迅速膨胀，占据了瑞恩意识的无数空间。意识反应瞬间缓慢下来，火龙也从灵动一刹那转为呆滞。

蒂卡、琳达和约西亚等人从掩体中跑出来，远远观察着约柜旁，瑞恩的模样。

年轻人双眼紧闭，双手紧紧扣住基路伯的雕像，身躯微微颤抖。

鼻孔和嘴角流下的血液让蒂卡魂飞天外。

女孩就要抢步上前，却被约西亚一把死死拉住。

“别碰他！”约西亚黑巾之上的双眼满是凝重，“未必是坏事。”

蒂卡的心乱成一片，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她甩脱约西亚的手，冲到火势将息的楼顶边缘，探出身子，满脸泪痕得看着与白色巨虫纠缠在一起的火龙。

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瑞恩拼却性命得去战斗。蒂卡内心痛苦异常，甚至连火苗弯曲了她的头发都不自知。

琳达和约西亚也快步来到楼顶的边缘，从上向下望去。

一眼看去，琳达却看到了身背数对羽翼的巨人。

羽翼极为对称，层次明显，琳达没有耗费多少时间就数出了“18”这个数字。

这不可能！琳达甩了甩头，瞪着眼睛再次计算了一遍美女，果然没错，十八对羽翼。

三十六翼天使，三十六翼天使！

他是梅塔特隆！

那个巨人是竟然真的是梅塔特隆！

这一刻，琳达的脑海里如同千万颗炸弹同时引爆，她坚固的世界观堡垒开始簌簌得向下落土。

“全知琳达”对神秘学的研究也极为精深，而神秘学者信奉不道听途说的信条，琳达也一直谨守。如今，当著名天使梅塔特隆出现在面前，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那些所谓神话，经书只是前人杜撰。她需要重新审视她脑海中庞大的知识储备，将它们重新归拢。

约西亚看着三十六翼天使，黑巾没有遮住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几乎想要下跪，去拜谒这位传说中指引族人的天使。

但是，他忍住了。

他被瑞恩从神庙中搭救出来之后，眼里看的，耳里听的，嘴里吃的，都给他极为剧烈的震撼，甚至是颠覆。

原来脚下的大地是圆球，原来天空的太阳是火球，原来夜晚悬挂中天的是月球，飞在天空上的钢铁怪物，威力可以覆盖一个街区的炸弹，能够打穿巨人的神奇光线……

睿智的约西亚也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世界，审视自己。在他眼中，人类现代文明的表现更像是神迹。

所以，当深植于信仰中的天使忽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约西亚反而能够冷静下来。

现在，至少是现在，天使是他的敌人。

梅塔特隆，这个名字在约西亚心里闪电般掠过，他能够讲出这位天使的一切，自然包括他化身为火，指引族人的事迹。

约西亚猛然扭头看着约柜。

被瑞恩双手紧握的基路伯雕像展开翅膀，在约西亚眼中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他仿佛看到基路伯的雕像的翅膀正在伸展，层层叠叠，一如地面上的三十六翼天使。

……

三十六翼天使如风般贴地掠过火龙与巨虫的交战圈子，轻轻伸手一捞，仿佛是霸道男人搂过小鸟依人的女友般，将火龙抓在自己手中。

约柜爆裂的火焰此时此刻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束缚，在天使的指掌间挣扎不已。

瑞恩的意识如同被压在千万吨巨石之下，似乎下一刻就要被碾成齑粉。

剧烈的重压将瑞恩的意识从火龙中挤压出去，这段意识却带着一丝火焰的气息飘飘荡荡无着落，无法回归自己的身体。

瑞恩第一次从俯瞰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甚至比上次与蒂卡体验“出体”更为清晰。

世界在瑞恩意识的角度开始不停解构，所有物质的外壳全都以无法理解的方式消失。瑞恩“看”到的只是一团团或单纯或混杂的颜色。

楼顶的约柜在意识看来，是一团滚动的红色。红色的旁边是几个不停活动的光影，那是琳达、蒂卡和约西亚。

几团光影如同热成像仪中的影像，具备人类的轮廓，而轮廓中只有流动的色彩。

红、绿、黄、蓝，四种颜色翻滚交缠，提醒着生命的存在。

下方，有一条绿色的长条状物体不停的晃动，旁边是一片面积极大的耀眼白光。

长条状的物体自然就该是圣甲巨虫，那一片光芒，难道是三十六翼天使？

天使真的是由光组成的？

颜色逐渐模糊，瑞恩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不受控制得向更高的天空飘去，地面上的一切突然间和自己不再有任何瓜葛，一股从未有过的解脱和喜悦包围着“他”。

这是死亡么?

瑞恩“想”到。

……

火龙消失在空气中，蒂卡等人所在的高层建筑外墙上的火苗也在不甘的挣扎之后摇晃着熄灭了。

楼顶一片死寂。

抓住基路伯雕像的双手松开，瑞恩的身体失去了平衡，缓缓向后倒下，“嘭”的一声，瑞恩的后背狠狠砸在了楼顶的地面，也砸在了蒂卡的心上。

女孩一声狂叫，冲上去抱起闭着双眼的瑞恩，拼命摇晃，手掌不停拍打着瑞恩的脸颊。

在拍打中，年轻人的脸颊变得越来越苍白，而身体依旧没有一丝的反应。

蒂卡喘着粗气，手足无措。

异常丰富的急救经验为什么一点一滴都想不起来。

对了！心肺复苏。

目光有些呆滞的蒂卡将瑞恩平放在天台上，攥起拳头狠狠砸在年轻人的胸膛上。瑞恩的躯体在重拳击打下，微微从地面弹起，然后无力落下。嘴角和鼻孔溢出的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一片令人绝望的暗红色。

一颗泪珠滴在瑞恩的脸颊上，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蒂卡不想哭，她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却有更多的泪水涌出眼眶。

“他本来可以不死的！”蒂卡喃喃说道，任凭泪水冲刷自己的脸庞。

琳达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不想去听。虽然和瑞恩·李的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是年轻人的活力和永不服输的劲头确实让她很欣赏。

约西亚全身罩在长袍里，面部藏在黑色面巾之后，露在外面的双眼露出微微的迷惑。

按照他的推断，刚才瑞恩必定是意识离体。

这种情形约西亚并不恐惧，按照密传的说法，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年轻人呢能够得到火之灵的传承。所以，他抓住了想要将瑞恩脱离约柜的蒂卡。

约柜与瑞恩两者，在火焰烧遍天空的时候，其实已经融为一体。

意识既然能出体，也应该能回来，这是密传中约西亚家族的独门体会，从公元前就一直在家族内部流传至今。

而蒂卡的出体也正是如此习得。

……

52军团的指挥部中，邓肯上将双眼通红，额头尽是汗珠，笔挺军服的领扣被他粗暴的扭开，一股暴戾的情绪野蛮得散发出来。

乔纳森将军脸色阴沉，“费城陷阱”的失败让他大受打击。

接着，他和邓肯通过屏幕看着“光明之末”的计划再度失败，沉重的挫败感不可抑止的涌上心头。

死神借助诡异的磁场竟然完成了一次变化，这让一直坚持铁腕打击的乔纳森背后一阵发冷。

对于人类来说，未知才是最恐怖的。上帝知道，那个大家伙还有什么花样。

“海底的疯子不可靠啊！”乔纳森不冷不热的发了一句感慨。

邓肯微微点头，接道：“看来，还是要看小伙子们的！”

“命令！”邓肯脸色阴沉，仿佛能滴出水，他拨通了卫星电话，对着另外一头说道：“协助‘约柜计划’的人员撤退……如果来得及，就带上那些人，来不及就不要管。52军团坦克集群十分钟内集结在四号区域，命令下达之后，进行无差别打击，重复一遍，是无差别打击。”

放下电话，邓肯将军再次将目光放在显示屏幕上。

四号地区的视野非常宽阔，适合坦克集群的大范围打击。

在四号地区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栋高大的建筑物，正是瑞恩启动约柜的那座高楼。

邓肯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在他的心里，“光明之末”既然完不成自己的计划，那么就不可能得到自己持续的支持。况且，坦克集群打击的地点选择极为苛刻，他不可能为了几条和自己无关的生命而改变计划。

战争，必定会有牺牲。邓肯想着这句只要是军人就明白的话语，脊背渐渐挺直，只要接下来的攻势能够成功阻止死神，那么“光明之末”牺牲的那些人，就是有价值的。

看着焦头烂额的上司，哈达威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死神从陷阱中走出，只用一击，就夷平了周围方圆几公里的地面，这让在费城驻守多年的哈达威一阵难过，那些被摧毁的都是他一直以来想要尽力保护的。

如果后续行动失败，导致整个费城被毁掉，邓肯将军必须要负责到底。如果不出意外，参谋联席会议主席的职位可能就要拱手让人了。

想到在副主席位置上经营多年，军中党羽众多的尼奥将军，哈达威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紧接着敛去。

如果尼奥将军能够成功上位，自己也许也会更进一步。

一时间，各人各有心事，沉寂的会议厅中落针可闻。

……

“喀拉！”约柜的声响惊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蒂卡，吸引了琳达的目光，却让约西亚眉头紧皱。

沾染着瑞恩少许血迹的基路伯雕像发生了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变化。

带有翅膀的基路伯，似乎不甘心雌伏于约柜两端，“他”伸展着自己的双翅。

如同孔雀开屏，又像是将一把码放整齐的扑克牌摊成扇面。

基路伯雕像背后生出层层叠叠的翅膀，双翅变四翅，然后是六翅、八翅……

仿佛是充满想象力的大师制作的机关玩具，在蒂卡等人的眼中，基路伯的翅膀一直增加到十八对。

“三十六翼天使！”

琳达再次被震惊了，约西亚的双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而蒂卡则呆呆得看着张开所有翅翼的基路伯雕像，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基路伯！这根本就是梅塔特隆！”琳达在心中狂喊着。

流传千年的约柜，竟然还有这么一层秘密，这让约西亚也极为震动。

“一切都是真的？”约西亚想着经书中的记载，想着族中密传部口口相传的说法，逐渐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切都是真的！”

先知摩西带领族人走出埃及的时候，西奈旷野黑夜中那冲天的火焰是他。

当族人迷失在对偶像赞颂中的时候，从天空降下无情惩罚的依然是他。

他就是梅塔特隆，火之掌控者，卡巴拉第一原质的守护者。

约西亚念头刚起，另一边的约柜陡生变化。

镀金的柜体开始融化，变成遍地流溢的液体。

一团火红的光芒从约柜之中冒了出来，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越出楼顶平台，进入无尽虚空，向着站立在地面上的三十六翼巨人飘去。

约西亚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他似乎看到了无边的火海在眼前出现，一直绵延到无尽的远处。

地面上的巨人竟然克服了地心引力，缓缓升起，在半空中与约柜中飘出的火红光团相遇，然后融合。

刹那，十八对翅膀猛然胀大几倍，翼展达到惊人的一百米，并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人间一颗显示神迹的巨树。

那个瞬间，梅塔特隆漆黑的眼睛中终于出现了瞳孔。

一丝悲悯，一丝冷漠。

天使的眼中完全没有正常人的灵动活泼和感情，扫视着周围一切有生命的物体，像是俯瞰蝼蚁。

……

琳达敏锐的发现了周围军方士兵撤离的迹象，她快步上前轻声提醒着约西亚和蒂卡。

两个女人，一个千年老男人，抬着瑞恩的身躯，向着楼顶的唯一出口快速行进。他们甚至已经听到坦克履带与地面摩擦的隆隆响声从远处传来。

地面泛起了幅度极小的颤抖，提醒着所有人，钢铁洪流的力量不容小觑。

在梅塔特隆的侧后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城市空地，上百辆M2A3坦克组成的完整集群携带着一股刚硬的铁血味道出现。

140毫米口径滑膛炮抬起了黑洞洞的炮口，坦克中的战士紧张调校着射击的角度。

凯文是一名普通的坦克炮手，此时此刻他的手心布满了汗水。他不知道准星瞄准的那个大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知道，那一定不是个轻易就能被消灭的东西，否则，作为优秀飞行员的哥哥也不会在怪物进入费城前的空袭中连人带机无影无踪。

“混蛋！混蛋！”凯文嘴里轻声诅咒着，大拇指不停得颤抖着，他竖起自己的耳朵，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他要听上司的命令，攻击的命令。

凯文还知道，在十公里之外，还有一个临时的导弹发射基地，他相信，一会，他们一定会看到一场盛大的烟花。

远处的梅塔特隆似乎感受到了战前的紧张气氛，他的脚与地面做了一次重重的接触，一片流光溢彩从脚下铺陈开来，向着四面八方无穷远的地方散播。

片刻之后，梅塔特隆脚下的地面就被破开成千上万个土包，无数的动物骨骼和人类遗骨从地面之下钻了出来，站在高大的天使身后，像一支军队。

【作者题外话】：今天的承诺是五千，终于完成了，明天不出意外，第一原质就要挂了，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