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温台两人与方兴分别后,一路极少停留,直奔娶灯城。
一路上不断尝试将踏雪化作天马的诡祀之法,最终在三日前,成功布下诡祀仪法,并用素材药物喂到踏雪口中,使踏雪能够一步迈入天马之列。
踏雪晋级血脉的诡祀仪法步骤稍微繁琐,所行走的路线是按照星象,以祀世大地的天马五图为基准,外加‘坤宇朝天’为辅。
所谓的‘天马五图’以及‘坤宇朝天’,都是一种诡祀仪法中的讲究步骤,排列布阵的方式而已。
罗青对于其中更为深层的说法并不知晓,可只要照猫画虎,按照书中所言摆布就行。
他诡祀仪法的水平,没多高,因为要琢磨透,吃明白其中的道理,才能在原有的基础上举一反三,而罗青只能照搬,压根没甚么额外的创新之举。
诡祀仪法的知识,非得不断积累不可,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还不算,布置这门诡祀仪法,还需消耗祀力,用压祀钱当作诡祀核心。
这一番下来,花费着实不小,足足投了十枚压祀钱,才勉强足够供应。
若是再算上所需的素材药物,恐怕这消耗,还要再翻上一倍,而药物素材,是红甲吴立人大方赠予,恩情确实不小。
只凭着这么多的消耗,就足够令大多数底蕴不够深厚之人望而却步了。
有这等钱财,拿着去买来一件既能攻伐,又能御空的诡巧难道不好?非要喂给一匹马作甚?
不过天马也并不是一只只吃而不下蛋的公鸡,乘骑上天马,罗青发现,速度一点不慢,比自己驾驭镇雨剑都要快上一筹,而这还只是踏雪实力为压胆之时,往后随着踏雪修为精进,还能再拔升一个层次。
甚至超过诡巧雷心都不在话下。
值得一提的是,骑着踏雪,没有半点的祀力损耗。
这点是御空类的诡巧祀器万万不能比的。
踏雪肋下生了双翅后,温台驾马,而罗青脚踩镇雨剑,迅疾往娶灯城而去。
比于奔袭快上太多。
在此过程中,温台兄还将瞑眠修行法统统传授给了罗青,并且还把自身对瞑眠修行的感悟笔札,一并赠予。
以知物眼探查,毫无藏私。
罗青那颗小人心,对温台这位兄台仅剩不多的疑虑大抵是没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罗青没有戒备心,恐怕压根不会活到今日。
娶灯城数里之外的一片空地,罗青脚踩镇雨剑缓缓落地,温台胯下骑着一匹肋下生翅的乌骓马,轰得一声,砸在地上。
踏雪马儿希律律嘶鸣一声,昂起高傲的头颅,神采飞扬。
它的模样没发生甚么大的变化,只是四蹄上原先存在的一缕雪白尽数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双雪白的翅膀。
仿佛是那点雪色,统统赋予了双翅。
踏雪之名,似乎不再恰当。
踏雪四蹄落地,天马双翅收敛,隐入身躯,两肋两侧,有一缕雪白皮毛,颇不起眼。
温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踏雪马腹,爱不释手。
踏雪嫌弃地从鼻孔中喷出两缕匹练,甩了甩马尾,屁颠屁颠地跑到了罗青面前,弯下脑袋,在罗青胸前蹭。
客忤祀神家的家风,向来如此,踏雪如此,灰鼠更是如此了。
罗青眺望娶灯城,“终于到了。”
这趟前来娶灯城,只为得来‘镂喜旗帜’。
若是能得来此物,接下来就能着手布置拔擢自身胤胎的诡祀仪法了。
罗青牵着马,与温台并肩而行。
温台搓搓手,“罗兄,前往喜婚城时,能否由我来骑着踏雪?”
罗青笑了笑,将马绳递了过去,“你我兄弟,何须介怀任多,温兄愿骑,只骑便好。”
温台骑马赶路,一来速度更快,二来不会再逢城即入,符合罗青心思。
前往一趟喜婚城后,罗青就不再逗留,而是要尽早折返客忤了。
毕竟耗费了一番心力,罗青不会轻易舍弃。
“温兄,不知我等去往喜婚城后,你可有打算?
继续游历天下?”
温台挠挠头,“瞑眠地无法返回,只能继续游历了。
罗兄要去往何处,不如我二人一同前往?”
与罗青一道,不用担忧钱财之事,不用操心每到一地后诸多风俗……
好处多多。
温台觉得吃人家喝人家的,自己只给了人一份修行法,一门祀术,似乎说不过去。
罗青似瞧出温台的心思,“温兄,若是无处可去,可随我一同返回我那。
我好歹是一名祀神,庇护一地,为温兄提供一处修行场所,绰绰有余。”
温台眼前一亮,“多谢罗兄,整日舟车劳顿,除却能品尝些诸地珍馐,以及和诸多厉害之人交手外,其余确实不如待在一个地方来的安稳。
原先在瞑眠,我闭关能持续数月之久,如今许久没任长的闭关了……”
明说是闭关,暗说是睡大觉。
罗青笑了笑道:“我手艺不差,温兄不知,我能做许多你不知道的菜肴。
而且我那征战不少,少不了你厮杀的机会……”
温台抚掌而笑,“我前往罗兄辖地后,就是罗兄的人了,只要管吃管住,罗兄尽管吩咐。
当个祀神,治理一地,我不擅长,可若厮杀,我就当仁不让了。”
罗青心下一喜,先前和那方兴相谈,言语之中就有诸多笼络招揽之意,只是顾忌还未相识,不知此人心思。
而对温台,多日相处,已然熟稔,没成想能招揽过来。
罗青向后望了望,“温兄,自从出了红甲城后,一路疾驰,也不见甚么追兵了。”
“应当是甩掉了。”
罗青放下心来,交谈之中,到了娶灯城城门前。
娶灯城较为偏僻,比于红甲城大有不如,城池不大,人口也就数万,在喜婚之地,算不得甚么。
娶灯城城池略显得破旧,修建时间不短了,在祀君时代就已存在,虽说修建所用的砖瓦是稍带诡祀之物,可岁月袭扰,风雨侵蚀,能损耗诡祀之力。
娶灯城门前,挂有两颗硕大的灯笼,灯笼不管白日黑夜,一刻不灭。
祀君时代所遗留下的城池,多是当初鲁班以及其门人弟子所修建,恪守着以城为器的规则,企图将整座城池当作一个整体。
若是从上往下俯视,能看出娶灯城的构架,模样形似一顶花轿,而城门处就是轿门,两侧硕大的灯笼,就是娶灯。
“娶灯:娶灯城标志建筑,以上等红琉璃炼制,能在疫病境高手厮杀之下残存。
此灯以城池阵法祀力当作燃料,昼夜不熄,如今已燃千余年之久。
娶灯诡祀与上品礿器相当,点燃之下,可使全城通亮,光芒逼射,可当作攻伐之术,可当作护卫之术。
天下大乱之时,娶灯城‘轿夫’抬轿,移动城池,躲过灭顶之灾,轿夫抬轿,与娶灯之用相关……”
罗青望了望城池,这座城池竟能移动?
那祀君时代娶灯城所在位置也非是此处,而是发生了偏移。
那确实是一座颇为历史的城池了。
城门敞开着,罗青两人随着四周百姓入城。
街道由青石板铺就,与红甲城不同,眼前的建筑风格显得更老些,百姓的房屋有些墙体已然剥落。
应着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家酒屋,幡旗招展,上有‘羊家酒屋’四个大字。
另有一块木牌,夯在地上,有‘千年老店’四个用朱砂墨写就的醒目小字。
罗青与温台相互一视,走到酒铺前。
酒屋与酒铺的差别在于,酒铺通常有屋内座席,而酒屋则是只有一个卖酒的窗口,不过在窗口之前,有用木棍撑起的灰色帷帐,以此遮阳。
灰色帷帐之下,才有简单的座位。
罗青两人挑了一个空座坐下,小二走来,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低矮的桌凳,笑道:“两位,不知要些甚么?”
在屋子前面,有本店所售的酒品以及菜肴,不过罗青没看,一拱手,开门见山道:“小二哥,我兄弟二人初来乍到,不知咱们娶灯城,不知能否询问些事情?”
帷帐之下,客人寥寥,除却罗青温台这一桌,还有另外两张桌有客,因此小二并不忙碌。
小二弯着腰,笑道:“客官,眼下甚么人,小的有的是时间为两位答疑解惑,不如先要一碗酒,解解渴?不耽误我与两位细细叙说。”
见到罗青点头,小二抖了抖精神,“咱们羊家酒屋,从当年祀君分封娶灯城,娶灯伯占了此处没多久就已开设,从当初一代代传下,到了今日都不曾倒闭,那因我羊家酒屋酒好……”
罗青连连颔首,虽说小二所讲述之事,多为羊家酒屋,可其中也有夹杂着此地历史。
小二浅尝辄止,介绍了几种酒类后,问道:“客官需要何酒?”
“就你家招牌的‘花凋’罢。”
“好嘞,一壶花凋~!”
羊家酒屋的酒并不贵,一壶才不过二十个银布钱,此屋主要面向的是来往的百姓,而非达官显贵。
待酒端来后,罗青为小二搬出一个凳子,从桌上倒扣的碗堆中拿来三只,各自倒满,一壶酒就没了一半。
“小二哥,请坐,走一个?”
小二挠挠头,“这是两位客官的酒,我就不喝了。”
两人也未曾强求,罗青抿了一口,哈了一声,“好酒。”
“客官钟意就好。”
罗青望着往来之人,问道:“此次前来,我准备买来一件素材,不知贵地的素材铺在何处?”
小二指着这条中央画有红线的街衢,“客官沿着此路直行,走四十丈,会在左侧见到一条大路,走到尽头,就能到咱们娶灯城坊市,坊市有一家名为‘八仙过海’的素材铺,是本地规模最大的铺子。”
喜婚轿子之上,常有文字凋刻,多为‘八仙过海’、‘麒麟送子’、‘和合二仙’等,八仙过海,在此寓意为八人相抬的喜婚轿。
温台指了指中央街衢的红线,“小二哥,为何道路中央有一条蔓延的笔直红线?”
“娶灯城三条主要干道上,皆有此红线,据说那红线其实是轿子的抬杠。
咱们娶灯城其实是一顶花轿,抬杠张开,据说城池能移动哩!
不过现在当作了迎亲线。
中央街衢的这条粗壮红线,不能踩,行人不能轻易踏足,只有谁家婚配时,花轿才能从上面过,否则容易被当作劫轿之人。”
罗青知物眼窥探之下,发现这条红线功用确实如这小儿所说,是供轿夫所用。
罗青问道:“小二哥,不知你可曾听闻‘镂喜旗帜’这种东西么?
听说此物是迎亲时所用之物……”
小二摇摇头,“没听说过,不是锣鼓开道,八抬大轿,娶灯前挂,后缀朱花么?”
“何时还有这甚么旗帜?”
罗青摇摇头,“我也只是听说。”
小二笑道:“客官可以去那八仙过海素材店瞧瞧,另外还可以去城中找找那些娶灯等物件的炼制之人。”
娶灯城中,素材诡巧等物最多的就是迎亲时,在八抬大轿旁边的东西。
娶灯只是其一,轿子也只是其一,除此之外,还有伞、扇,还有洒在地面的朱花,还有于空中摇曳的红缨、轿夫所穿的衣服等等,都有着固定的规格形式。
值得一提的是挂在花轿顶部尖端的长长红缨。
红缨通常随着轿夫上下颠簸而不断挥舞。
此俗在祀君早年并无,飘于空中的是旗帜,所谓‘旗锣伞扇’,旗帜当头。
大抵是因当年那位大人觉得红缨漫天的景象更为好看罢。
罗青向那小二有询问了一些事情后,一壶花凋酒水下肚。
温台咂咂嘴,站起身,手中端着碗,走到驻足的踏雪马儿身前,“马儿,你也渴了罢?尝尝?”
踏雪没喝过酒,鼻子嗅了嗅,张嘴舔了舔。
随后面目狰狞。
难喝!
温台哈哈大笑。
踏雪扭过身,屁股朝后,来了一招脚后蹬。
温台硬生生捱了一招,双手硬生生搬住踏雪一条腿,气力极大。
罗青笑了笑,取出布钱,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小二哥,多谢指教了。”
罗青拍了拍温台,“温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