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火伯爵的话，加里斯现在也完全明白火伯爵的第二层意思了，就是想让自己动手除掉黑鹰团。自由术师虽然没有挑战议会的资本，但他们的组织为数不少也都是一方势力。贸然清理掉其中一个可能会引起不好的局势。再加上这件事想要搜集到直接证据又不是那么容易，需要花费时间，所以绕了一圈火伯爵还是想让自己来除掉他们，当然不是以任何委托和工作的形式。先前关于杀人与否的随口一问，也正是一个试探。想到这儿加里斯不禁在心里暗骂一声，说白了火伯爵还是想利用自己。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会去报仇，而议会这边又是可能持续很久的按兵不动，那自己出马正好清掉他们。虽然想到躺在病床上的红澪加里斯确实有不管三七二十一找他们算账的冲动，但终归他还是暂时忍了下来。“我肯定会替红澪讨回公道，不过别指望我替你们把一切活都干了。”于是他如此开口道。“我只会处理和这次事件相关的人。你们要是觉得收集证据麻烦那我可以也顺便帮你们搞来，反正直接去他们老巢也不可能找不到，这样让你们方便展开工作。”加里斯刻意重读了“方便”二字。末了他又补充道：“另外你说的那个保底资本，我会去单独调查的。”

“…行。”听罢火伯爵似乎有些无奈，他点点头继续说：“那就这样定了。我尽快提供给你信息，你尽快过去把直接证据，或者能提供证据的活人带来。”舒了口气，这买卖可算是敲定了，而加里斯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这么想着，火伯爵又开口道：“另外还有件事，我要找你核实一下。”

“是不是蓝莺那件事？”加里斯则已经想到了。

“没错。我想知道这真的是巧合吗，你送的这封信正好成了突破口。”

“她来找我帮忙，我答应了，最后结果就变成这样。是不是巧合我也不清楚，”加里斯则暗地里叹了口气。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愿相信还有这种巧合，但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更何况无论是不是巧合，你们都是获利的，没有纠结的必要吧。”

“那就这样吧。土伦应该还会再找你确认一次的。”火伯爵轻轻点了点头。

“说到这个，可以让我去见下蓝莺么。”这时加里斯开口问道。“毕竟要完成委托，还有东西要交还给她。况且说实话，我也想问她几个问题。”

“没这个必要了。”火伯爵则冷冷回道。“因为她已经死了。上吊，自尽。”

“自尽？”这个消息顿时让加里斯懵了一下。半晌后。他有些机械般默默点点头。“那好…我知道了。总之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话毕加里斯正要向外走，火伯爵却又叫住了他。“等一下。”说着法尔曼将目光转向刚站起身的林德，林德则壮着胆子和法尔曼对上了视线。“和你聊完了，还没和你的宝贝徒弟聊一下呢。怎么说，你不反对吧？”接着火伯爵又看回加里斯。

“你问吧，这有什么要反对的。”加里斯看上去倒确实不介意，说着他向旁边靠了靠。

“你叫林德对吧，孩子”于是火伯爵朝林德开口了。“听说之前一直在黑水镇生活，现在来到帝都感觉如何，住的还习惯吗？”

“…还好。”林德回道，声音有些小。

“这座城市真的是包容万物，孩子。它浓缩了这个大千世界的方方面面，包含着无数种的可能性，等待你们这些后辈去发掘。”火伯爵笑了笑。“比如你师父，就是里面无限可能性中的一种。毕竟当时论谁也不会想到，纹术师和光术师有朝一日也能在这座城市中共同生存。”另一边加里斯则冷笑了下，不过倒是没开口说什么。

“这世界上真的有数不清的东西存在着吗…”林德则默默道。

“哈哈哈，孩子。当然不会真有无限的东西存在。但一个人所能明确感知到的一切，和这个人没能感知到的剩下一切，这些结合出来的千万种可能性，对于我们个体来说几乎等于无限和无穷。所以才会有超出我们预期和考量的事一件件发生，不断刷新我们的认知，就比如刚才我和你师父讨论到的这两个意外事件。”火伯爵突然叹了口气，语气和表情中都流露出一丝疲态。“当然这个不提也罢，总之呢，孩子，不要忽视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脚下的路也不是永远只有一个方向的。”虽然有些疑惑，但林德倒也确实感觉出来火伯爵话里有话，只不过现在他还无法切实理解罢了。

“有什么需要的，除了你师父外也可以来找我。”火伯爵继续道：“毕竟你现在也算是这里的一份子了，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蔼地笑了笑，一时让林德觉到有些感激。“那就…谢谢伯爵大人了。”这次他的声音稍微大了起来。

“听说你父母早年就在黑水潭失踪了，这些年来想必也不易吧。我也不搞那些有的没的，这个印章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说着火伯爵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黑金印章。“里面钱不多，只有五百金元。不过置办些家什衣物之类的应该足够了，算是一笔小小的安置费。或者让你师父先拿着也行。”

“五百金元…”这个数额在林德眼中真可谓是一笔巨款了，但对眼前这两个老江湖来说大抵也就是洒洒水过过眼不值一提的程度吧…

“老狐狸居然拔毛了。”这时加里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林德先是诧异了下，接着目光望向那枚黑金章。他突然回忆起之前在某个旅馆加里斯第一次拿出火伯爵家族印章时的情形，单次就可以花掉一千金元，也就是一万银元。而眼前这个火伯爵口中“钱不多”的五百金元印章，对自己而言就已经是曾经做梦也想不到的数目。这种差距…真的已经不是简单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而是巨石筑成的通天高塔和污沼泥地天上地下不同世界间的差距。想到这里林德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接着缓缓伸出手接过印章。入手滑润，就好像真正握着金元一样。林德直勾勾看着手中的财宝，就好像小时候看着随手从地上抓起来的一颗怪异石头那般。一双手拍了拍自己肩膀，原来是自己师父。“走吧，回去睡觉了。”加里斯的声音中也带着疲态。望着自己师父，林德突然伸手将印章放回到火伯爵桌子上。“谢谢您，但我暂时不需要。”他如此道，声音中透出一股倔强。

有些难以置信，加里斯自己都愣了下。接着他忽然笑了，脸上的疲态有那么一瞬间也好像消失不见。“那我先替你收着吧，等什么时候需要了再说。”于是加里斯伸手拿走了那块印章，轻轻放进口袋中。接着稍稍欠身，带上林德走了出去。望着林德的背影，火伯爵脸上则没了表情。他捋着自己的短胡子，目光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