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森林庄园室内只留有一些摆在墙壁上发出微弱光芒的夜灯。
而这里的主人为了不打扰庄园内光顾的客人们休息,几乎在一周之前就下令取消了所有按照惯例应该在夜里照常巡视的卫戍们的安全工作。
法比奥和收拾好行装的喻瑾瑜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轻松地躲过几乎没有任何哨岗的楼梯走道后,顺利前往了凛提前和法比奥交代过的指定地点,准备汇合。
指定地点是前些日喻瑾瑜和凛剑术训练的那个三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尽管庄园内部没有额外的士兵巡查值守,但门外的常规护卫则并未因此增减人数。
如果喻瑾瑜等人在汇合后选择冠冕堂皇地通过庄园的正面离开,则肯定会同那些守在门外的卫戍们发生激烈冲突的。
所以凛才会选择这个监控相对薄弱的房间作为逃脱地点。
法比奥先于喻瑾瑜推开训练室的房门,随后环顾四周,摆了摆手,示意情况可能已经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变化。
房间内的原木地板上面洒满了从悬窗窗外落入室内的一些零星的凄冷月光。
喻瑾瑜和法比奥二人因此即使是在这个没有灯火照明的房间之内也能够对于房间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晚1:30分。
凛没有按时抵达这里。
这个女孩一向极其守时,她没有抵达自然就意味着法比奥口里所谓的变数的产生。
法比奥是在昨日抵达汉堡市区的时候便得到了凛从通讯里告知今夜将要离开的消息的。
计划的内容只是要求法比奥在深夜里辅助凛和喻瑾瑜二人通过房间的阳台逃离这个的地方。
至于布鲁斯,则没有被算在凛的计划之内,也完全那个没有必要。
这里没有人能够公开拦住布鲁斯的离开,但如果他非得强行带上喻瑾瑜和凛离开的话,可能面临的阻拦将会大不一样。
这将直接透露出三人对于克虏伯家族的安排极不信任,继而引发双方之间的信任危机。
自从克虏伯家族的负责人阿尔弗雷德·克虏伯先生在三年前将所有的家族事务移交到他的儿子加西亚·克虏伯的手中之后,克虏伯家族对于诸候内的工作事务则开始变得漠不关心。
从正式移交后的时间开始计算。
三年来,几乎在每一次新召开的'最高集会';上,都未能有克虏伯家族的代表出席,甚至克虏伯家族在一些紧急的音频会议上都罕有露面。
这种脆弱的联系之所以没有完全挑明切断,则完全是由于某些不可告人的因素导致——名为凛·斯福尔扎的女孩被迫成为了维系克虏伯家族和诸候之间的一根至关重要的纽带。
而一旦女孩在这个时间节点里主动提出离开克虏伯家族的照顾,转而前往敌对的FW议会管辖的图宾根学院学习,则很可能这种脆弱的局面就会直接面临崩解。
继而整个德意志地区的诸候分部都将直接抛出选择脱离诸候的立场。
留给法比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五分钟过后,庄园内夜晚换班值守的人员们可能就会发现监控镜头被黑的事实。
"我们明明可以白天离开,为何非得偷偷摸摸?"喻瑾瑜疑惑,他完全对于法比奥的此举大为费解。
法比奥没有第一时间解答喻瑾瑜的疑惑,他只是开始自顾自地朝着自己携带的一支PPK手枪里填满了麻醉弹头。
"有人来了。"
法比奥说罢,便已经可以明确感知到门外一些脚步声正在悄然接近的事实。
碰。
门果然被推开了。
一些身着蓝色礼服的庄园护卫们一股脑地涌入这个空闲已久的活动室内,使得本来堪称宽敞明亮的房间室内此刻居然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喻瑾瑜先生,究竟何事让你今夜难以入眠的呢?"
优雅的男声打断了双方对峙的紧张局势。
侍卫们簇拥着一名淡蓝色西装的男人正式在房间内排开围攻阵型。
"赏月呗。"
喻瑾瑜挠了挠头,"今夜月色真好。"
房间内的地板上的确从进入房间的一开始就洒满了从落地窗外西北角处浸入的一些凄冷的月光。
但很不凑巧。
就在喻瑾瑜脱口而出的瞬间里,月光便被一些稀薄的乌云给彻底遮掩在了身后。
房间再次变得昏暗。
使得双方都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容。
"看起来是要下雨了,喻瑾瑜先生。"
加西亚伸手示意随从们点燃了室内的灯火。
直到房间内重新充斥着光芒,喻瑾瑜才得以看清对方从推门而入开始,嘴角上始终挂着些极其从容的微笑弧度。
"法比奥先生,好久不见。"
加西亚转而朝着法比奥所处的位置微微欠身。
二人同样作为组织情报部内的一员,加西亚没有理由不会认识喻瑾瑜身旁的法比奥本人。
但他实际上在多年以前就几乎不会以情报部专员的身份参与部内的常规会议了,所以他才会使用好久不见这个极其客套的用语来应对这个多年之前见过几面的老同事来。
"好久不见,加西亚·霍亨索伦,先生。"法比奥的嘴角露出一丝不羁的笑容,玩味地回复对方的礼貌。
加西亚·霍亨索伦。
这才是加西亚本来所属的姓氏。
这个与克虏伯家族敌对数十年的家族的姓氏居然会被法比奥轻易地安排在了加西亚的名字之后,并且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这个看似违和的称呼。
室内的氛围出现短暂的窒息之后。
加西亚的面庞开始细微地抽搐,紧接整个儿人的面貌就这样在灯光的阴影之中开始逐渐变得狰狞和难堪起来。
仿佛电影里遇见月光就会显出饿狼真身的狼人一般。
眼前这个始终文质彬彬的男人似乎也只有在圣洁银光被乌云遮蔽之后才会露出属于自己本来浮现的低劣模样出来。
"出去,你们所有人都出去!"
加西亚气急败坏,他转而对身旁那些本该继续簇拥着他的卫戍们下达了驱逐的命令。
"是,先生。"
卫戍们极其识相地一哄而散。
仅仅十秒过后、
房间内便只剩下三个人的身影。
夜风渐起。
躲在云后的圆月重新露出它的凄冷面容。
而喻瑾瑜眼前这名时而狰狞的男人,又再度变回衣冠楚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