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船的行进开始明显偏离预设航线,船头在水流推动下急剧向右偏摆后朝着光柱所处的方位移动。
喻瑾瑜意识到有什么不大对劲,他得在第一时间去找到布鲁斯探听情况。
霎时间,光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
海面依旧在发光,海浪朝着相反方向层层相叠,水流速度加快,光柱消失处的海面开始逐步下陷。
喻瑾瑜随着人流攒动,不时听到了一些稀稀拉拉的惊恐声,海面塌陷的噩耗开始四出传播,整艘船里瞬间弥漫了恐惧。
"这艘船要完了。"
布鲁斯在楼道内碰上了乱窜的喻瑾瑜。
当二人重新赶到驾驶室内时,不太宽广的空间里却是挤满了人。
船长先生蹲在一旁做着祷告,而大副艾德里安被摁在操作台前止不住地瞌睡。
据抬回他的人说,艾德里安也仅仅只是喝了一些兑有威士忌的小杯橙汁。
没人能接管得了眼下的局面。
其实他们也做不了什么了。
光柱消失的那一刻起船上所有的仪器都已经失去控制,根本没办法掉头。
"这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你们的计划?你们想葬送船上所有人的性命么?"喻瑾瑜对布鲁斯质问道。
"当然,这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卡尔从人群里走了过来,他示意喻瑾瑜可以坐下慢慢谈后又转而对布鲁斯发出了新的指令。"把那样东西先取上来。"
"先生,它恐怕无法解决眼前这只怪物。"布鲁斯谨慎地询问。
"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不是吗?"
"明白。"
布鲁斯简单地回应后便离开了。
驾驶室内的其余人也在同时被一扫而空。
清醒的船长和昏睡的大副都被很快地抬出舱门。
机器滴滴的警报声音此起彼伏,可此刻排空的驾驶室内却依旧是船上最安静的地方之一。
透过监控玻璃,甲板上工作人员制止慌乱的广播声和嘈杂的人声相互交织,这艘坚不可摧的海上堡垒却在一瞬之间成为所有搭乘者的监牢。
"我可以信任你么?喻瑾瑜先生。"卡尔问。
"我,我不知道。"喻瑾瑜靠在已经被布鲁斯锁死的舱门背后,如果身后没有这样一面墙壁,他很可能会因为过度恐惧也演变成无法直立的状态。
"我们可以信任你到何种程度,喻瑾瑜先生?"卡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的整个人摇摇欲坠,手掌扶住的那支孱弱的金属伸缩手杖仿佛就在下一刻就会因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而被重新折断。
"眼前出现的并非是什么海底旋涡,而是一只先于人类存在于地球上的海怪,我们称之为**玛。"
"**玛?"喻瑾瑜依靠掐死大腿内侧的肌肉而短暂地恢复了平静,"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神么?"
"恰恰相反。"
眼下情况紧急,卡尔并不准备接受喻瑾瑜的过多询问,他在布鲁斯背着一个铁灰色长方形金属手提箱赶到后很快接管了局面。
"这个由能够压制神格的冰钛制成的手提箱内安放着**玛尔斯的遗物,组织在五百年前发现它。"
卡尔示意布鲁斯将密码锁打开,露出了遗物的真容——一柄折了头的战矛,或许已经不该被称作战矛。
"你应该听说三个月前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被烈火焚烧的新闻。"卡尔将姿态放低,他伸了伸手准备触碰战矛,但很快又放弃这个想法,"我们曾在波罗的海用它对付这只名为利维坦的海怪,但并未成功。"
"这算什么?"
喻瑾瑜一下子直不起身,他渐渐蹲了下来蜷缩成一团,"你们摧毁了那些城市?"
"是利维坦摧毁的。"布鲁斯重新合上手提箱后补充,"这柄断矛叫做'莫尔塔洛';,我们的人并未能完全发挥它的序列之力,所以他死了,利维坦负伤逃跑,一路上释放出连续炽炎波及了大半沿岸城市。"
喻瑾瑜的头仍旧埋向地面,眼前的两个人无从得知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你们的人无法发挥它的力量,所以你们需要我?"喻瑾瑜怒极反笑。
"当然,"布鲁斯居高临下与抬头的喻瑾瑜重新对视,"不会是你。"
碰。
舱门被迅速合上了。
男孩最终选择逃离了这个该死的地方。
还剩7海里。
他必须在余下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优先于布鲁斯等人去寻找到那个可能会被利用的女孩。
他有许多话要对她讲。
驾驶室内。
卡尔并不意外,他重新坐在了监控椅子上。
"你能否使用它?"
"很遗憾,我不会好到哪去。"布鲁斯苦笑着重新将手提箱拎起。
如果他以死亡为代价使用这柄断矛能够挽救许多人的性命,他会去死。
可是局面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不够格去死。
"先生,他会回来的,"布鲁斯说,"他是那个男人的儿子,他还欠我四罐啤酒没喝。"
被雪覆盖着的甲板上乱作一团。
脚印来来回回,偶有重复。
恐慌并没有因为工作人员的安抚而稍作平息,也不可能会被平息。
喻瑾瑜没能在三角支架摆放的原地寻到祁雪,便只得沿着一间间卧室去找。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她。
喻瑾瑜的不安逐步扩大,他开始意识到这次旅行是多么草率,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的信息,居然搭上了自己甚至祁雪的性命?
喻瑾瑜最终站在罗经甲板上企图最后一次搜寻女孩的身影。
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
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
甲板上的光点渐渐熹微,剩下些理智的人都希望在死亡的前一刻能在世界上留下些什么讯息。
可在北冰洋的深夜里,任何电池设备都支撑不了太久时间。
依旧有一个位置在闪烁着微光。
没用的,已经无法与外界联系了。
没用的,已经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位置了。
光点不肯熄灭,仿佛夏夜里的萤火虫等待着人去搜寻。
破冰船四周的的冰山也开始泛出了蓝色的微光,紧接船身也被染成了蓝色。
喻瑾瑜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他咬着牙跃下罗经甲板,手掌在触碰到冰冷的栏杆时被撕脱掉了很大一块皮肤,可他顾不上疼痛。
他的右臂开始不住地往外渗血,是跃下时被些什么东西刮伤了吧?
刺痛感开始沿着伤口蔓延。
喻瑾瑜奋力扒开人群,朝着光点所在的位置挤了过去。
他想起曾听说过的一句话来,有些人,一分钟内过尽了一生。
或许,他此刻所想要握住的手,就是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