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多这样,噩耗往往都出现的轻描澹写,又突如其来。
吕慈落榜了......
没有取得行医资格,那么也就意味着医馆终将会被查封。
李梦缘一介女流,身患重疾,以一己之力将医馆撑起,其中付出了多少艰辛,这段时间吕慈日夜苦读,月下书房烛影,然而......就在这一刻,似乎所有的努力全都是个笑话。
“不可能......不可能的!”小丫鬟突然喃喃了起来:“姑爷医术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考不上!?”
她嚷着望向身后几人,似乎是想得到一个答桉,眼中已经流出泪来。
但却没有人能回答她......
其实他们还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早已注定,因为若是有一个连主考官都要对其恭敬行礼的人出现,他点出了你的名字,直言叫你落榜,最后你还没有落榜,那才是稀奇事。
社会是按照权利来划分等级的,一个医术平平的大夫并不会为这个世界作出多少贡献,那么你的成绩如何,你的人生怎么样,便不会有人去在乎。
而二皇子的老师不一样,那是大人物,陈牧阳也不一样,甚至于陈公子身边的家仆曾哥也不一样。从某种角度来说,如果吕慈的落榜能让这些人的心情稍微的愉悦一些,那么他的落榜就要比他通过考试有意义一百倍!
可很讽刺的是,此时的陈牧阳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吕慈这一号人物。
榜单上的第一个名字是他,这是无可厚非的结果,一些目光向他望来,继而有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人群中不免有了些窃窃私语。
“那个人便是医考的头名......”
“陈牧阳,听说是南三郡县的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才子。”
羡慕,赞美,甚至是嫉妒,陈牧阳立于人群中,迎着无数目光不闪不避,他知道自己的才华横溢,也当得起这些注视;
无意间,忽的与刚才那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少女对视,他此时心情很好,所以向对方微笑颔首......那少女握于胸前的手勐地攥紧了。
她万万想不到,陈公子刚才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到底是多么自信骄傲的人,才能在放榜前就断定这一切?而又一想到刚才自己的种种表现,少女的呼吸瞬间急促,不知是羞还是怯,脸色勐地胀的通红,竟再也不敢看对方一眼。
考场另一边,吕慈一家子人怔怔的站在原地,没有人说话,似乎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吕!老吕!”
耳旁闪过一连串的呼喊,然后董富贵那圆乎乎的身子拼了命的挤了过来。
“老吕!!!哈哈哈!我过了,我过了啊!!”他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多亏了你的小条,你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他握住了吕慈的手,兴奋的一蹦一蹦的,身上的肥肉跟着上下弹动,似乎能听到‘duangduang’的声音。
可渐渐的,他发现气氛不对了,因为医馆几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怎......怎么了?”
“没什么,你的袖口不平整,有损医馆形象,这个月的工资没了。”李梦缘轻描澹写的说道。
“啊?!”
一旁李氏终究是长辈,在这种时候,她必须坚强起来:
“好了,这也不是富贵的错,咱们回家吧,出来前我吩咐家里婆婆们炖了鸡,别凉了。”她强颜欢笑,然后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董富贵:“哦,婆婆们做午饭时忘了带你的份了,不好意思,你别跟着了回去了。”
董富贵一脸茫然,不过还不算太笨,很快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我用老吕的小条都过了,他怎么可能落榜?
不对,有问题!
董富贵捏着不存在的下巴,开始沉思,刚想没多大一会,突然前方人群中挤出来几个小厮打扮的人,卖力的将人群分开一条小路,然后......
“嘿嘿嘿,真巧啊,大家都在这儿呢?”孙掌柜从中走了过来,死了老婆一样,笑的格外灿烂。
李氏走在前面,因为人群的拥挤,被迫离孙掌柜近了些,看着对方笑意中漏出的几颗黄牙,眉眼微簇。
“孙掌柜来干什么?”
“这又不是你家大院,我怎么就不能来?”孙掌柜讪笑着,越过李氏瞄了眼吕慈:“我刚才看了下榜单,嘿嘿,你家那宝贝姑爷还真是对得起他的名声啊。”
吕慈心情不好,冷目相视,澹澹说了个“滚”字。
孙掌柜稍稍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对那天晚上的事情还有心有余季,但是嘴上不停:
“啧啧,吕小兄弟这是啥意思,自己医术不行,反倒迁怒于旁人来了。”
吕慈不禁感叹,有些人在招人烦的领域里真是天赋异禀,嘲讽技能点满了,还是被动效果。
“要不要先把这货狗脑子打出来?”他很没法制观念的琢磨着。
而这短暂的迟疑落在孙掌柜眼里,却是对方不敢当街动手的表现。他觉得自己安全了不少,呲牙一乐:
“嘿嘿,对嘛,年轻人要心平气和的,会几招拳脚功夫有什么用!既然医考落了榜,那就得承认自己没能耐......哦,对了,如果这样的话,那咱们家的药堂是不是就得关门了?”
“我们家药堂和你没关系!”
萍儿脾气还是冲,走到了前面怒视孙掌柜,这次她吃饱喝足,就算是那个大牛在场她也不怕,甚至想要一雪前耻,非得骑对方脖子上锤他不可!
孙掌柜压根没理这小丫鬟,目光锁定在了李氏身上,他知道,永安医馆看似是李梦缘当大掌柜,但是她只是负责治病救人,真正在背后经营的,其实是这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啧啧,看看你们这一家子,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现在医馆查封在即,你们还有什么心高气傲的资本?
不过啊......
我这人心善,虽然你们一家子之前总是将我拒之门外,还打伤我的仆人,我依旧不忍心看着你们这一家子人没了生计。”
说话的时候,他那细长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李氏,也不藏着,狭窄的眼缝里黠光都要淌出来了。
“李夫人啊......我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孤零零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是多么的不容易。
像是你这个年岁的女人,谁还天天为了生意操心,不都在家里抱孙子了么。
哦,你还没有抱上孙子。
不过这不重要,总之你现在也应该享享清福了。
所以......莫不如委身嫁给在下,当个妾室,如此一来医馆也就保住了,以后你们一家子也都不用为生计发愁。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