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听说李心洁的事情后,便断言,这一次,学校肯定会出大量的“血”。要是家长不是教委的领导,非得把学校给闹个天翻地覆不可。他说,其实,闹只是一个手段,孩子都已经去了,再怎么闹,也挽回不了,只不过是为了提高讨价还价的筹码而已。这就像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中国与美国为首的联合国部队在朝鲜发生的那场战争一样,到最后,大家实际都不想再打了,但是,为了创造谈判桌上有利形势,便在各条战线上展开更加残酷的争夺。
表面上看,家长一方的人像是失去理智,时时提出无理要求,但是,实质上,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把学校*到墙角,让他们不得不妥协,作出让步。家长是非常的聪明,战术用得相当到位,斗而不破,绝不主动提出要闹得上法庭的程度,如果真上法庭,那就说明目标已经被迫部分放弃。因为那样一来,对于家长来说,并无更多的利益可争取。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便成一颗不折不扣的筹码,孩子的健康,孩子的生命,便成一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武器。谁也不在乎,孩子,或者孩子在天之灵会受到多大的折磨。
学校,更是奇怪,事出之初,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推卸责任,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还假惺惺地搞什么慰问金之类的噱头,意思是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但是,当家长强势起来的时候,学校便只能使出磨的功夫,拖一天,算一天,你家长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吧。家长可没有这样好的心情,事情一出,生怕事情闹不大,准备狮子大开口,却又不说穿,偏要有意无意非正式间才说出价码,让学校摸不到底。这时,学校才发了慌,既不愿多出钱来消灾,又想息事宁人,于是,班主任老师就成了强力摊出的情感武器。
这时,最难处的就是班主任,校长给了任务,务必要拿下家长,但是,家长却又认钱不认人。江枫的父亲当了十多年的班主任,碰到过几起学生间的伤害事故,每一件,都装得跟个龟孙子一样,磨破嘴皮,搞得他身心俱疲。但是,最后,校长一句话,该妥协的妥协,该人情的,人情。才发现,前面的工作,全都是浪费精力毫无作用。
学校之所以会答应家长的要求,那是因为学校有太多不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事情了。
原来,学校是传播文明的地方,但是,实际上,那里却是扭曲心灵的起点。作假也好,形式主义也罢,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急功近利也好,剥夺思想、放弃信仰与信念屈从现实利益也罢,都从学校教育起步。有学校搞什么责任教育、幸福教育,其实,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让学校能夺人眼球,能得到上级的表扬,能得到专家的认可,能为校长的仕途搭建阶梯。所以,一切的所谓现实,全都只是现实,而不是生活,更不是学会与习得。
父亲每次谈到这些事情时,都会滔滔不绝,义愤填膺,痛心疾首,江枫当然不会理会父亲的长篇大论,只是默默地想着李心洁,现在,李心洁已经正式地装进他的心里,再也无法磨灭。
这段感情甚至说不上恋没有,但是,江枫却小心地珍藏着,绝不容许自己让它模糊了。
在李心洁遗体告别仪式上,刘老师谈到对李心洁的印象。
“她是一个多么乖巧的女孩儿。从高一起,我就是她的班主任,每天,我都能看到她自信的笑脸。作业完成得一流,成绩当然也是一流,从来不需要老师*心。批改她的作业,那就是一件赏心乐事,字迹工整,一丝不苟,条理清晰,步骤严谨,就算是理科作业,也好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语文老师曾经说,看她的作文,简直就像在与一个纯洁的心灵进行对话,你会有银光匝地,月华如诗的感觉。可惜,我只是一名数学老师,要是我是语文老师,今天,我一定会引用她在作文中的话语。她又是一个多么热情的女孩儿。从高一起,她就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各种班务工作,做得有声有色,从没有发生过一起置疑的声音。我们班上同学的成绩能够有现在的样子,虽然跟学校,跟老师有极大的关系,也与她的辛勤与热情的付出分不开。在班上,好多同学都得到过她的帮助,说到她,没有一个同学不敬佩有加,赞不绝口。记得有一次,我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情,那两天,心情不是很好,记性也不太好。有一天,我正纳闷,这几天,怎么没有同学交作业来呢?结果,我到教室里去一打听,原来,就是她,组织班上几名干部,把同学们的作业收起来,批改了,还利用自习的时间,在全班进行订正,后进的同学,她还进行逐一的个别辅导。大家说,一个读高中的女生,就算完成自己的学习任务都已经很难,却要承担这么多额外的工作,而且,完成得如此出色,大家说,她得花费多少的精力,这里面,会是她有着一颗怎样无私的心呀!下面站着的这位同学,叫江枫,实事求是说,他的成绩,在我们班,并不好,但是,在心洁同学的帮助下,这一次月考,他却得到全年级第三名的好成绩。可以这样说,江枫同学能取得这样大的进步,取得这样的好的成绩,与他自身的努力当然分不开,但是,同样,也离不开她,我们的心洁同学,一个纯洁得有如冬雪的女孩儿!”
听着刘老师的话,江枫的心中,一股强大的力量不断地想要冲破身体的束缚,想要放纵地展示在众人面前。江枫尽量克制着,让喉咙把那道最后的关口紧紧地把着。于是,那能量便化作成串成串的泪水,一直流着,使得他的眼睛只能看到朦胧的一片。
就在灵堂的一侧,一道小门打开,便有一个传送带,李心洁的身体,就将被送到那里,传送到火化间里,她娇弱的身体便将要接受烈焰的给予她的升华。凤凰,能在烈火中得以涅槃,李心洁,将在火焰里,获得永生。不管别人怎么样,江枫知道,至少,李心洁会永远活在自己的心里,一段直到他死,才可能磨灭的印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