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夜下了一夜大雨的缘故,薛明今天并没有同昨天那样,将教学的地点放在村口,而是选择了就在阎家院子里进行。
可是,村里的其他人却不这样想,也不这样看,他们只看到薛明在昨天冲动之下杀死了王虎后,就缩在了阎家不敢出来。除了在昨天村长上门时撂下了几句自以为是,死撑面子的狠话。
于是,那在有意无意间路过阎家门口的村民们,瞥向阎家院子的目光中或多或少的就带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在里面。
或是感激,或是仇恨,或是不屑,或是轻蔑,不一而足,复杂难明。
虽然昨天薛明对李巡所说的话已经在村子里传播开来了,但是在有人对于薛明这样的态度而心怀感激的同时,也有人觉得薛明昨天杀死王虎是平白无故为他们村子横惹来了是非,若不是薛明杀了王虎,他们也不需要如此心惊胆颤的惶惶等着沙海帮不知何时会来到的报复。
可是不管是抱有何种心态,至少现在村里所有的人是连维持生活的唯一一条生计——下海捕鱼都没有去了,都只是惶恐不安的在村里等待着沙海帮的报复到来。
可以说,他们的生命,自薛明杀死王虎时起,就已经与他们无关了,是生是死,已经完全取决于薛明与沙海帮了。
可是在这吃人的世道,他们生命什么时候真正属于过自己呢?
之前的活着,也只不过就是“活着”罢了,行尸走肉的活着,这世道,早已把他们压得麻木不堪、不仁了。
所以,就连那沙海帮可能到来的屠村之举,他们也只是麻木的将希望都寄托于不知根底的薛明身上。
麻木,是他们,也是这大明帝国底层千千万万子民的写照。
不过这一切都与薛明无关,此时的他既无叫这天地换日月的滔天壮志,也无对那千千万万农民的悲悯同情。
此时的他心中有的只是替父报仇,进京寻母。
你可以说他重情重义,是个大孝子,也可以说他不知国家大义,心中只有一己之私,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小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你能对一个年龄只有十二岁的少年有多高的要求与期许?要有,那也应该是对帝国的那些王侯将相们。
“今天,我先来和你说说练武的注意事项。”笔直的端坐在院中板凳上的薛明对同样搬了一根板凳,乖乖坐在对面的阎安顺淡淡开口道。
不同于薛明坐得笔直,挺拔如松,阎安顺是两手杵着下巴,小脑袋一脸天真的仰望着自己面无表情的师傅兴奋的重重点了点头,天真大叫道:“嗯嗯,好的,师傅。”
“练武,有四练,练静,练松,练匀细,练恒。”
在灿烂温和的曦光中,薛明开始了一天的授课,平淡而又引人入胜的声音在这个雨后的小院里回响。
“练武先练功,而练功,首要的就是练静。”
“练静,说的就是练功时要思想集中,排除一切杂念,唯有如此,才能意守丹田,而意守丹田,又是练静的首要前提。”
“因为丹田是人一身气之腑的聚地,所以又说,丹田即气海,能消吞百疾。”
“师傅,是不是只要我学会意守丹田,就算是武者了?”阎安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睁大眼睛,一脸渴望的望着薛明,忍不住开口问道。
被阎安顺一打岔,薛明不由顿了顿,静心等阎安顺讲完后,他缓缓摇了摇头:“不,练功除了意守丹田,还要舌抵上胯,摄气归意,意从脑施。这样,才能不让人身的气流散。”
“气?那是什么?”阎安顺挠了挠后脑勺,小脸上的困惑之色更浓了。
对于阎安顺多次打断自己的讲话,薛明并没有生气,毕竟说到底他还是一个武夫军人,而不是重视那尊师重道的儒家书生。所以,此时他仍有耐心的解释道:“气,血之帅也;血,气之母也。发气即发劲,气到则力到,故而气乃精也,气乃力也。”说到后来,见阎安顺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薛明干脆道:“气盛则力气就大,懂了吗?”。
“懂了!”听到最后,阎安顺终于“恍然大悟”,狂点起了小脑袋。
“接下来是练松,在打斗厮杀中,为了对付对手的各种攻势,需要随时采用不同的方法还击,而一拳一足,皆需换气,不论是从上到下,还是从左到右,这些过渡皆需调气。而调气前,必先检气,不松者难移,松者才能透气,顺气。所以你要学会放松全身肌肉,以达调气。”薛明说到最后,几乎是一字一顿。
虽然当初他并没有收徒的心思,但既然事已成事实,他自然不会敷衍了事。所以,现在教导阎安顺,薛明都是讲得能有多详细便多详细。
“之后,是练匀细和练恒,而这以你的天资来说,并不算困难。”
作为师傅,薛明在收徒后自然便检查了一番阎安顺的天赋。而检查结果,怎么说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的来说,比李春润还是要差上那么一筹,不过也说不上朽木不可雕也。
当然,在薛明看来,练武习道一事,主要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将来武道能取得何等成就,还是要看阎安顺自己。他现在能做的,不过就是扫清阎安顺武道路上的一切困惑,领其进门罢了。
“练匀细,即练功时,要使呼吸粗细均匀,长短相宜,呼则呼尽,细则细满,切忌长吸短呼或者长呼短吸,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武功全失,身死道消。”
“练恒,就是每日都要坚持早、午、晚一日三练,一天都不能有所懈怠。接下来,我传你一部武功秘籍,天鹰九变。”薛明自收阎安顺为徒起,便开始思考该传授何种功法给他才好,最后,他愕然发现自己此时手中除了家传武功小衍真诀外,竟只有之前得自天鹰的天鹰九变能拿得出手。
于是,在阎安顺眉开眼笑,喜不自禁,抓耳挠腮的躁动兴奋下,薛明先是口述了一遍,之后又叫阎安顺拿出纸笔来,将天鹰九变全写了下来。
虽然薛明此时不能视物,但是以他的武功境界,早已对自己全身上下了如指掌,明察秋毫,写个字自然不在话下。
见计划中的授课内容已全部讲完,且时已过午,但一大早就出去了的阎裳还未回来,不得吃饭,薛明想了想,打断了看天鹰九变看得既兴致勃勃又一头雾水的阎安顺,接着往下讲。
“接下来,我和你讲讲技击。技击共有七个境界,初窥门径,小有所成,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神鬼莫测,返璞归真,道。”顶着辣人的午阳,薛明再次缓缓开口讲起课来。
“初窥门径,所习招式技法无半点生疏,一招一式皆达到了秘籍所要求,无一点偏差,达此境者,可敌同境武者五六,而在技法一途上可算初窥门径。”
随着薛明的缓缓诉说,原本因为终于得到传说中的武功秘籍而亢奋不已的阎安顺也渐渐安静下来,再次沉下了心,认真听起薛明的讲话来。
“小有所成,对所习招式技法信手捏来,一招一式已渐得招式之神形,攻守间已有自己一套章法,而不是再如之前那般直来直往,此境者,敌同境一二十不在话下,算是小有所成了。”
“登峰造极,你别看它只是技法七境的第三境,但是这是有些武者穷极一生都可能达不到的境界。”说到这里,薛明顿了顿方才接着道,“因为此境者对于之前的所习招式已经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不再拘泥于以往的一招一式间,出手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初窥门径的武者在他们面前就像小孩子舞枪弄棒,过家家一般,往往还没出招便已被看破。”
“还没出招便已被看破?那岂不是说只能任其宰割了吗?”阎安顺听到这里,顿时不再沉默,而是好奇的问出了自己的想法。
“任其宰割?不。”熟料,薛明闻言竟摇了摇头,继而在阎安顺不解的目光下解释道“你要知道,在江湖中有一种说法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乱拳打死老师傅?”阎安顺更加不解了,如果说之前薛明所说的登峰造极,神鬼莫测什么的话他还能根据姐姐所教授的知识来理解其意思的话,那么这江湖俗语,身为传统书香世家的他与阎裳就没有接触过了。
现在听薛明如此一说,他除了懵逼还是懵逼。
薛明听出了阎安顺语中的疑惑,也不故作玄虚,直接开口解释道:“嗯,再能料敌于先的人也有大意失测的时候,再武功差劲的人也有出人意料的时候,而若两者同时发生,那么就有可能出现逆杀的情况,所以说,并不一定是任其宰割。”
阎安顺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不过不等薛明继续开口往下说,就又就着薛明刚刚到话,问出了自己昨天听薛明授课时就有了的疑问,“逆杀?什么是逆杀啊?”
薛明闻言,欣慰的轻轻点了点头,虽然相处时间尚短,但是他已经渐渐发现了阎安顺最大的优点,那就是遇到不懂的,永远不会不懂装懂,而是张口就问。
所以对于阎安顺多次打断自己的话,薛明并不介怀,“逆杀,有很多情况都可以称之为逆杀,但归根结底亦不过四个字,以弱胜强。”
“哦哦,我懂了,以弱胜强就是逆杀。”早早就接受了教育的阎安顺自然是知道以弱胜强是什么意思的。
“接下来是出神入化……”
突然,薛明停下了讲话,而后在阎安顺疑惑不解的目光下,拿起横放在脚旁的铁枪径直走出了小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