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怎样的婚礼才算是爱?
【首先申明:在纸书版《等到天蓝再看海》的结局里,媛媛已经私奔,明兰已经死亡,所以,在这里更新的番外,全部以纸书版的结局和人物命运归属作为参考。后续还会有大歪的和媛媛的相关故事,同样以纸书版的结局作为背景,谢谢!】
精致的刀叉在日光下闪耀着名贵金属所特有的冷冽光芒;硕大的钻石嵌在□□花饰中间,在各种彩灯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周围花束密密叠叠,灿如烟霞。
秀丽的水晶鞋因造型独特,看起来小巧玲珑。此刻,我便穿着这样一双童话里必备的水晶鞋,站在那一片绚烂的霞色之中,素净纯白的婚纱如雪。
教堂四壁皆是根据神话故事改编而成的古老雕塑,造型夸张而充满张力。上方是教堂阔大的穹顶,它整个儿是由难以触摸的蓝色水晶组成,蓝得像海,像那片我独自坐在摊上等待了太久的海。
礼乐响起,我看到他身穿黑色的燕尾服,微笑着向我走来——太过精美的装束,一瞬间,竟让我朦胧地产生幻觉,依稀感到,正在微笑朝我走来的,只是一个从不相干的陌生人!
大堆大堆庆贺的客人仿佛忽然从地底下钻出来,一瞬间就挤满了我周围所有的空间。我看到他的步履开始变得蹒跚和艰难。我迟疑了片刻,想将手递过去,握住他的手,然而熙来攘往的人群如潮,将我们彻底分开。
我看到他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拼命地朝我赶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看到他的紧张,我忽然觉得鼻酸,确定是他。
那个熟悉的他又回来了——在这一场太过漫长的爱情追逐战中,我看得最多的,便是他的畏惧、无奈与紧张!
难道只有紧张和害怕时,他才是那个我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握在掌心里的男人么?
我来不及深想,脚步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着他奔过去。
周围的人太多了,挤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但看着他的紧张,我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可以炼化为前进的动力。终于,一步又一步,我靠近了他。我伸手,想要抓住他,但他的脚踝忽然被身边的女人抓住了——那是一个年长的女人,穿着大红的旗袍,线条简洁,镶金嵌银。她腿脚不便,坐着轮椅,眉目之间,依稀还能看出几分美人独特的秀丽痕迹。她转过脸来,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神色间含着毫不遮掩的鄙薄,继而微微偏脸,插在她鬓角的一枝茉莉便显露了出来,浅黄的颜色,上面还带有新鲜的露珠。
我看到他还在努力向我赶过来,但那女人抓得很紧。他挣扎几下,向前一扑,摔掉在地,而周围的人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摔倒,依旧带着满脸喜色,纷纷朝他挤过去,一双双粗大的皮鞋从他头上身上无情地碾过……
我惊惧不已,大声叫他的名字,“梁湛……”长长的回音和周围突起的巨大的讥笑汇合成一种可怕的噪音,在我耳边长长地回响,我觉得自己马上就会聋掉。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但忽然间,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轮椅的旁边。
我的手指终于触到了他的手指……
“哗……”
穹顶上蓝色水晶忽然碎开了,片片掉落下来。
我无处可逃,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水晶像利刃一般切进我的身体。
我看着自己的身上出现了无数的破洞,而鲜血便像波涛一样从洞孔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我忍不住高声地尖叫……忽然,那水晶又变成了蓝色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包围着我,耳畔还有阵阵的涛声依稀响起……
……
……
在冷汗中睁开眼睛,我坐起来,发现自己仍旧身在那间海滨小屋里,而梁湛已经不在身边。
我拿起手表,发现时间指向凌晨三点。午夜时分,有些微凉。我捞起睡衣,将自己裹起来,扭开台灯,拿过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了一阵子水,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我又一次梦到了婚礼;又一次梦到了如潮的人群挤压着我;又一次梦到了梁湛的妈妈——我迄今只在照片里见到过她老人家,那个总喜欢身穿织锦大红旗袍的女人坐在轮椅里,鬓角常年插着一朵茉莉,整个仪态富丽而落伍,明艳而沧桑!
不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我念心理学,所以知道,这段时间,我之所以频频梦到这样光怪陆离的场景,是源于压力!
我害怕那场即将到来的婚礼;我害怕在万千人挑剔的目光当中接受审查;我害怕面对未来的婆母——这是姜伯母送给我的永生难忘的礼物!我永远也忘不了她低声问我,“如果一个人曾有过精神分裂的病史,将来是不是还有可能会复发?”我永远也忘不了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求我放大歪一条生路。
那是真实存在的病史,我不知道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位母亲可以接受这样沉重的考验,又究竟有多少位母亲,可以为了捍卫自己的儿子,而不惜将母爱化为利刃,毫不犹豫地切割我的身心。
如同姜伯母那样宽厚的母亲尚且如此,梁湛那位终身在名利圈里打滚,急功近利的母亲又该如何呢?!
我知道他有多辛苦,才走到我身边。
我无法拒绝他的温柔,也不忍辜负他的付出。但我同时知道,每一点身份的差异与距离,都会经过时间的炼化,而不知不觉变成未来生活当中无形的耗力,磨灭情谊。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永远爱着他,却不涉及婚嫁。
我是一个怯懦的人,只愿享受爱的愉悦,却畏惧着婚姻与身份必然带来落差与重压。
心里正担忧着,我抬头,却见梁湛已经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他见我坐在床上,微微一愣,随即走过来拥住我,歉然地说,“对不起!西西,还是把你给吵醒了!”
“没有!”我环住他的腰,微微一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呢?”
“梦见我在大海里游不出去,而你,潇洒地把我给丢掉了。”
他呵呵笑起来,揉着我的头发说,“怎么会!”
他说得清淡,我却早已领教了他做事的魄力与决心。
他不喜欢轻易说话,一旦说了,往往就是承诺。
他说不会丢掉我,我便相信。
我害怕即将来到的一切,怕得几乎每天都从噩梦中惊醒,但醒过来时,却可以看到他。此时此刻,他就在我的身边。我可以靠在他的怀里,安心放松,全无内疚——比起从前太多的空寂岁月来说,现在已是不敢奢望的幸福。多年的夙梦成真,我不能太过贪心,要求太多。
我靠在他怀里,用头顶摩挲着他的下巴问,“为什么半夜起来?”
“现在全球都有生意,而地球上,充满时差!”他的笑容有些无奈。
我一瞬间觉得心疼,忍不住轻轻吻他一口,“钱多到一定程度,就只是一个数字概念而已。为什么不可以放弃一些生意?”
“因为你一旦开始了,就只能努力走到最高处。”
“为什么一定要走到最高处?”
“因为走不到最高处,就无法娶我的西西!”他的语气轻松又愉悦。
压力又来了!这个该死的人,不动声色地筹划十年,挑动了那样一场可怕的商界战争,好不容易终于摘取了胜利果实,末了,却将一切责任推在我的身上。偏偏,这是一件无法反驳的事。无论如何,这场商战的直接后果是他的回归——我期待中的,光明正大的回归!
我实在沉不住这样巨大的压力,忍不住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恨恨说,“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正式把我娶回去?”老天作证,我真的做梦都害怕那样一场众目睽睽之下宏大的婚礼,但浸淫n年的心理学知识告诉我,对于自己畏惧的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领先一步迎上去,占据主动地位,以克服恐惧。
他抓起我的手,悠然地说,“我在等你向我求婚!”
“呃……原来如此!”我眨眨眼睛,抬头望着他,认真地问,“我求婚,你会答应么?”
“或许是会的。”
“真的么?”
他的眼神很真。
我于是坐起来,单膝跪在床上,认真地说,“请问梁湛先生,你可不可以……”
我没有办法爽快地将话说完,嘴巴已被堵住。
他的气息塞满口腔,渐渐冲进头脑。头脑里,我用全部情绪堆起一个浅浅的笑纹——他依旧是那个我所熟悉的梁湛,怎可能在求婚这样重大的事件上失去主动权?
吻不上几口,他的身体开始变化,而我的情绪其实还没有完全从那个可怕的噩梦里挣扎出来。
我轻轻推他,喘笑着说,“现在不行,我还没有完全醒过来。”
他不理我,自顾地扒开了我的睡衣,开始攻城掠地。
“噢!”我轻拍他的头顶两下,无奈地笑笑,决定接受。
在这件事情上,他一贯蛮横。既然注定反对无效,不如转而享受。在某些事情上,我一贯看得开。我努力地调节心情,配合着他,渐渐地,从身到心地愉快起来——或许是年龄的关系,重逢之后,我奇异地发现,在性生活方面,我们进入了全新的境界。我发现自己贪婪而需索无度——要知道,早些年,需索无度的那个人,往往是他!
他很辛苦,汗如雨下。
我替他洗澡,拿着花洒慢慢将水洒在他身上。
他的眼神明亮,靠坐在池壁上,笑望着我,大赤赤地说,“烟的伺候!”
我笑,点燃香烟递给他,“你可真不怕我二次吸毒!”
我是开玩笑的,但他瞬间便掐灭了烟头,说,“sorry!”
“噢!”我将花洒偏了偏,“那有什么关系!”
“万一怀孕呢?”他紧张地盯着我的腹部。
我忽然觉得害羞,将花洒对准了他的脸,不许他看到我脸红。
哗哗的水声里,我听见他抑制不住的笑。重逢之后,我们双方都没有采取措施,怀孕其实是一件可能的事。我忍不住啪啪地拍他的肩膀,然后很快便高声尖叫起来——他根本不顾及我的睡衣,抓住我的胳膊,直接把我拖进了池子里打屁股。
我们坐在池子里打起了水仗。水花四溅,我根本看不清他。但这一刻,我忽然不再害怕——去他的压力,去他的陌生眼光,去他的流言蜚语,我就要嫁给这个我爱的男人,至于其他人高不高兴,不关我的事!
花洒被他夺了过去,扔在一边。我听见他俯身搂着我的脖颈,在耳畔轻声问我,“西西希望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呢?”
我说,“天亮以后!”
天亮以后,我们依旧在非洲的好望角,那个传说中,真正的天涯海角。
梁湛在非洲拓荒,在很多国家和地区都有产业,但常驻的地方却是南非的开普敦。这个国家曾有过长达300多年的殖民历史,所以无论是风俗民情还是建筑风格都呈现出许多独特的迷人魅力。1994年之后,这个国家进入了全新的时代,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经济一直难得地保持着较为旺盛的增长,因此,吸引了全世界的商人蜂拥而来。虽然整个非洲大陆许多国家的政局常年处于混乱状态,但南非却是其中相对而言,较为安稳繁荣的国家。
梁湛过世多年的大哥梁玺眼光长远,在南非的投资开始得较早,不知不觉便置身于南非的政治改革潮流之中,在九十年代成为秘密推动南非民主进程的重要商业力量之一。南非政改成功之后,梁玺在开普敦获得了许多商业领域的特许经营权。
梁湛实质意义上的大嫂林丹珠在这里常驻,几十年下来,编织了极为复杂庞大的商业网络,成为整个南非地区最有实力和影响力的商家,甚至可以干扰到当地政府的商业决策。
林丹珠和儿子梁云鹤长期得不到梁家的承认,几乎从不同梁家的人来往。梁玺临终前,担心他们母子在失去他的保护之后,逃不过梁家的遗弃蚕食,选择了梁湛作为他们新任的保护者,所以很长时间里,梁湛是整个梁家唯一同他们母子保持密切联系的人,后来又根据梁玺遗嘱里的相关安排,慢慢接管了他在非洲经营半生的产业并加以发扬光大。
正是因为这些复杂的背景和脉络,重逢之后,我以为梁湛会带我回香港,但他带我到达的第一站,却是南非的好望角。
关于好望角,我早已听过了许多关于航海和殖民主义兴衰的故事,而目前的好望角,大部分地域属于自然保护区,除了旅游观光车,其余车辆皆不允许进入。
梁湛在这边设有一个办事处,到达之后,自有人安排我们的车子围绕保护区迂回前进,最后驻扎在附近一个颇为热闹的海滨小镇上。
这里本是荒僻的渔村,但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在商人们的努力和当地政府官员小心的改革探路之下,治安环境得到很大改善,这两年,依靠旅游业,经济颇有起色。
这里大部分建筑的风格较为原始,街道狭窄,两侧挤满民宅。由于早些年,很多殖民者先后到达过这里,所以在各种低矮的民宅中间,也有几幢颇为威武的欧式建筑,只是历经数百年风雨洗刷,像一个曾经威武的将军,显出岁月的沧桑。
当地的原住民还未形成现代文明的卫生观念,随处可见拖着鼻涕,光着脚丫的小孩子,“啪嗒啪嗒”沿着青石路面跑来跑去。街道坑洼,高低不平,处处充满垃圾,但总体上民风淳朴,居民较为友善。
清早起床,我穿上了当地人剥下树皮,亲手编织的粗麻衣服,换上了颇具特色的鱼形麻面鞋,跟着梁湛走过自由市场,吃了当地一种有名的鱼饼,买了几串色彩斑斓的贝壳项链挂在颈上,然后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跟着他在山路上盘旋。
临近中午时分,我们终于到达了一处开阔的崖地,俯首望惊涛拍岸。下方水色浓重,仿佛一口深井,水流湍急,大片大片的水花翻涌,随便一个小浪都高达丈余,狠狠砸在墨黑的崖壁上,令人不由自主产生惊惧之意。
“只有到达这里,我才觉得真正见到了大海。就好像那一次去叙利亚谈判,途中遇到叛军,虽然受伤,但醒过来时,我忽然觉得生命变得有力……”梁湛站在崖岸上看着浪花,一句话说得逸兴横飞。
我看着下方汹涌的波涛和险峻的崖岸,却觉得有几分心惊,忍不住苦笑说,“我是一个只会在玻璃缸里养金鱼的普通女孩子……”随即咬牙,抬头望他,“你确定自己真的没有找错人?”
“这世上喜欢观赏金鱼的人很多,愿意为金鱼疗伤的人却很少。如果金鱼一旦受了重伤,很多人会嫌麻烦,轻易将之遗弃,我的西西却会不惜代价地照顾它,让它恢复活力……”梁湛走过来,从背后环住我的腰,轻吻我的脖颈一口,温柔地说,“娶一个帮你花钱的女孩子,多么简单。寻一个可以与你共历患难的人,却需要运气!”
“呃!”我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扮个鬼脸,呲牙一笑,随即真诚地说,“我觉得林丹珠姐姐才是真正的奇女子!”这段时间,我陆续听梁湛讲述了梁玺和林丹珠的故事,由衷为他们无法见光的爱情感到惋惜。
“所以今天,我必须带你来这里!”梁湛微微一顿,认真地说,“过两天,我便带你去拜访大嫂。”
我问梁湛,“她和小鹤……如今还是不可以被梁家承认么?”
“我大嫂岂是流俗的女人。”梁湛微笑,“以大嫂今天在非洲的成就和地位,其实只要愿意低头,很快便能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可我估计,就算我爸亲自上门求她,她也未必肯让小鹤认祖归宗。说真的,我觉得她打心底里不在意这些东西……”
我心里愈加对林丹珠感到好奇——拥有这样的胸襟,手段和魄力,该是一个怎样传奇的女人?她起初是被梁家所拒绝阻挠,如今却是新时代梁家最为看重、最为倚仗的重要商业合作伙伴。想到这里,我不免觉得几分感慨:人的地位,原本是靠自己的能力和业绩积累起来的,永远指望他人垂怜,到最后,只怕是什么也得不到,却唯独失掉了骨子里最重要的成分。
吃过简单的便携午餐,梁湛继续带着我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走了大约半小时,道路渐渐趋于平缓,两侧渐次开始出现草坪,一望可知曾经是人工种植,但多年得不到良好维护,以至渐渐地,杂草蔓延。走不过几个拐角,又看见道路两侧散置着几个残破不全的青石台柱,依稀仿佛是路灯,但同样被时光摧折得失去了鲜亮的颜色。
越往前行进,我越是感到惊奇,忍不住抬头问梁湛,“前面是一处古迹么?”
“很快就可以看到了!”梁湛拉了我的手,再转过一个弯道,懵然间,一座纯由青石筑成的小教堂印入眼帘。教堂的位置比较特别,从我们所站的地点望过去,仿佛十分坚固地靠在岩壁上,真正走进去,却发现教堂的另一面临海。
这一片海域较为平静,视野开阔,而最让人吃惊的,还是教堂里笑容满面望着我的人。
眼前的女子穿着白色洋装,带着大沿的草帽,气质高华,神情明媚。她笑吟吟地朝着我走过来,懵然伸臂抱住我,轻轻说,“亲爱的西西,我说过,你结婚时,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赶过来,为你祝福!”
“媛媛!”我在心里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却无法开口。我想问亲爱的媛媛,结婚之后,一切还好吗?究竟在哪里生活,做着什么样工作,日子是否快乐……但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想重重拥抱她——曾几何时,这个终日依靠着我的单薄的女孩子,变得这般自信有力,而我的青春和成长,每一个脚步都深深烙印着她的影子。其实在太多太久的岁月里,何止她依赖着我,我又何尝不是深深依赖着她。每次鼓励她时,我同时鼓励着自己;每次看到她向前迈步,我也会变得充满勇气。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她,而她的幸福,一直是我心底最大的结与愿!
我的大脑忽然又当机了,很久之后,放开媛媛,方才渐渐回味过来,她刚才说,特地不愿万里赶过来为我的婚礼祝福……可……我的婚礼?!
是的,这就是我的婚礼。
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走进一个陌生的教堂,教堂里已有牧师在等待着为我们举行结婚仪式。
梁湛站在牧师的身边,伸手向我,笑得云淡风轻。
世上有哪一个新娘子是直到走进教堂,才被告知婚礼时间与地点的么?仔细想想,这却符合梁某人一贯的行事风格。
跟我想象的婚礼完全不一样,没有钻石项链,没有灰姑娘的水晶鞋,没有宾客,也没有未来的婆母审视。甚至,我也没有穿着一件像样的婚纱,但就这样,忽然间,我踩着麻鞋,在南非好望角一间废弃已久的青石教堂里,走进了婚姻,庄严地,在神前宣誓。
我出生在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国度,从来不曾信仰上帝,此刻却真诚地,愿意将我的承诺说给神灵记录。
我是一个普通人,知道门第悬殊的婚姻隐伏着太多危机,所以对所谓的豪门婚礼充满畏惧。然而事实证明,我所有的担心皆是多余,只因我所嫁与的,是一个极为不寻常的男人——他仿佛洞察我的心事,于是,以这样意外的方式,给了我一个至为简单却充满诚意的婚礼。
他说,“我们俩相爱,跟其他人有关么?”
我想了想,认真地说,“跟其他人无关,除了媛媛!”
然而此刻,媛媛和她的先生,正携手站在我们下端,充当这场简单的婚礼,唯一的见证人。
他于是,又一次望定我的眼睛,真诚地说,“我要娶西西,一个努力拼搏的,善良平和的……未来的心理学女博士。她必须拥有自己的事业,并想办法丰富自己的生活。在此,我郑重承诺,结婚以后,她不需要陪我出席各种不必要的宴会,也不必委屈自己扮演任何人……”
我听懂了他的话,陡然间,眼眶有些湿润。
我想过的,既然嫁给梁湛,便免不了要调整自己的天地与爱好;我甚至想过,或许必须放弃自己的学业与事业。只是,一路行来,过于艰苦,所以,只要终究可以于他携手,再大的牺牲,我也愿意承受。然而此刻,我听到他说,“我要娶那个美丽的、完整的西西,共同开创未来的生活。我不需要一个精明的商业贤内助,也不需要一个长袖善舞的豪门主妇。但我需要一个饥饿时,可以为我煮面的女人,以及,一个爱孩子的母亲……可以么?”
可以的!牺牲再多,我也愿意成为他的女人,何况他考虑得这样周全。
只是,只是啊只是,再不虚荣的女人,她也是女人,应该拥有预知并且安排自己婚礼的权利。
所以,我终究是狠狠跺他一脚,一把夺过了他指上的戒指,斜睨着他,用满不在意的语气说,“结个婚而已,哪来那样多的废话……”
石栏外侧,天高云白,水波不兴。
这座教堂已有数百年历史,曾是梁玺设想过,想要同林丹珠共同携手的地方。他曾在教堂的廊柱上,亲手为林丹珠雕下一朵雪莲花。他终究未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抱憾离世,而此刻,我便与梁湛携手并肩,站在这石花之下。
婚礼结束,梁湛递给我一张机票,提醒我婚假即将结束,我很快便该回归北京继续工作的残酷现实。
我握着机票,多少有些困惑地问他,“我们的婚礼……这就结束了?”
“不然……重新再来一次?”他迟疑地看我一眼,走过来,打算取下我指上的戒指。
我立即攥紧了拳头,用胳膊肘顶着他,恶狠狠地说,“休想!”
他呵呵笑起来,拉过我的手,紧紧拽在掌中,继而俯身吻我。忽然间,伴随豪门婚礼认知而来的,反反复复缠绕我许久的噩梦与压力一扫而空。
怎样的婚礼才算是爱?
它可以很隆重,也可以很简朴;它可以用炫丽的钻石装点,也可以只有一双粗陋的麻鞋为伴;它可以堆满亲友的祝福,也可以,唯独天地与蜜友见证……重要的是,它必须令你放松,令你对未来充满幸福的憧憬,而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承诺我一桩不需要承受压力的豪门婚姻。
我但愿,未来能以充满笑意的平实生活作为补偿。
然而,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好在,此刻,我们已经携手,即便真有什么风雨阻力,也是两个人共同,并肩战斗。
传说,迪亚士率领舰队屡屡遇到风暴,遥遥看到那个壮美而凶险的岬角时,据其经历,将其命名为“风暴角”。若奥二世又将“风暴角”改名为“好望角”,意指,绕过这个海角,就有希望到达梦想中,幸福的彼岸……
【做个小广告:去年一年,我没有写新书,但《你是我的罂粟花》签了出版约之后,我回头看网络稿,感觉各种不满意,所以,接受了大家的意见,十分认真地重写了这本书。so,罂粟花的出版稿和网络稿基本上完全不同。这本书很快便会上市,期待各位美女们继续支持。
另,今年会认真写新书,有空时,也会继续写各种幸福的小番外。
这两年,家里事情频发,承诺的番外迟到了太久,宁芯在此鞠躬致歉,并真诚恭祝各位美女新年快乐,阖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