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推移,章灵娟的“猫鼠大战”也不断升级,逐渐占领了公众视野。
实在是太轰动了!
那个男孩子为了重新赢回她的芳心,无所不用其极,不分场合地在食堂、教室、林荫道、小山坡……所有能够见到她的地方向她当众表白;找来大票的玫瑰嵌成“爱”的字样,放在我们宿舍的窗口底下;每天晚上都抱着吉他,对着我们宿舍倾情演出,高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很快,校园bbs上便出现了“校园史上第一情圣”的帖子,贴出了照片,列出了男孩子每天行动的详细时间表,引得无数校友掐着时间慕名围观。
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忽发花痴,说自己实在是太感动了,强烈谴责章灵娟的不解风情,表示要以实际行动支持男孩子的行为,“哪怕只是默默站在他的身后,为他加油!”
帖子一出,从者云集,无数好事的人都冒出来了,第二天一早,便等在我们宿舍外面,要看这个“默默姐”究竟是何方神圣,不料竟是看到了一串女生,其中不乏美女。
于是,又有好事的男孩子也表示要加入这个“默默”的队伍,给以精神上的鼓励。
就这么一来二去,这个“默默”的队伍便越来越庞大,压得章灵娟寝食难安,彻底不敢离开宿舍。
如此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终于引起了学校的高度关注,采取分化政策,逐渐施压,好不容易才遣散了这个“默默”队。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也想不到,一天傍晚,那个男孩儿忽然拎着一把菜刀冲进了我们宿舍,绝望地对着章灵娟说了一句:“娟娟,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举起菜刀,手起刀落,就那样、就那样,活生生地、血淋淋地、极之爽快地、毫不迟疑地剁了一节小手指下来……
章灵娟头一歪便昏倒了,而男孩子,带着滴血的菜刀,带着决绝的表情,从校园里彻底消失了,从此再无踪影……
我们几个当天便搬了宿舍,但直到许多天之后,我的耳际都会时不时地,便突然跳出来“嚓”的一个声音,眼前若有血光澎动。生平第一次,我对自己执着的专业,感到了些许无力。就在几天前,李教授还亲自找男孩子谈过话,进行过心理干预……毫无用处!
章灵娟醒过来后,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沉默,每天进出宿舍都轻手轻脚,状若幽灵,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而明兰,也大约是从这件事儿中间得到了“血的教训”,吓得再不敢随意耍脾气,找到了大歪,进行了一次认真的谈话,不知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总而言之,两人暂时恢复了男女朋友关系。
只是,毕竟也跟从前大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人即便手牵手走在校园里,也通常是你把头扭在一边,我把眼对向一处,气氛说不出地诡异尴尬。
明兰每天约会完毕,回到宿舍,再没有了那种神气活现的模样,只恹恹地说:“西西,你那个做助理的男朋友……准备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
我顾左右而言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如何对我的姐妹们解释,我那个做助理的男朋友,其实是个总经理!
十一月间,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轻飘飘掂在手里毫无重量的信。信封里装着的,其实只是一张纸,一张薄薄的纸,但因为信封上的来源地址是一个我预料不到的地方,拿到这张纸的时候,我便不由自主感到了些许紧张,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轻轻伸手,揭开了纸,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读了一遍……论文被science杂志录用了?
老天!我惊讶地睁大了眼。
暑假结束的时候,我终于忐忑不安地把那篇几易其稿、耗尽心血倒腾出来的英文论文交给了李教授,结果,教授看完论文,只是淡淡扫了我一眼,说会在适当的时机帮我推荐到国际期刊编辑部,没有露出任何一丝欣喜的表情,没有留下一字赞扬,想不到……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帮我推荐的这个期刊的名称竟然是science;竟然会是那个代表了自然科学类国际最高学术水平的期刊——science!
怎么可能?!
要知道,这可是许多知名学者欲发一文而不得的最牛权威期刊;要知道……我根本都不是学医的,甚至都不懂得太多的药理知识。
我只是在治疗何媛媛的过程中,结合自己的观察统计和临床心得,参照李教授以往的各种治疗笔录和国际上通行的各种治疗方案,进行了一些梳理归纳和改良,隐隐约约捕捉到了某种脱胎于李教授的方案,却又有着显著差异的治疗思路;我只是根据实践,提出并验证了某几种食物和药物搭配之间的稳定性;我只是用数学的方法建了一个模型,从理论上证明了食物和药物的搭配之间,几种不同性状的冲突和协调原理……结果,很意外,很意外,我真的很意外!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给梁湛打电话,电话占线。
见鬼!
我拍拍脸颊,吸口气,开始在校园里漫步,看着道旁一株一株高大的白杨;围墙下几株新绽的不知名的小花;远处篮球场上穿着红色背心挥汗如雨的帅哥;那个我每天都要经过数次的小卖部;小卖部的柜台上永远面无表情的老板娘……走着走着,心底深处某种深埋许久的情绪渐次膨胀起来,我不知不觉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终于走到了何媛媛的居所,打开门,走进去,一直走到何媛媛面前,俯身抱住她,微笑着说:“媛媛,我的论文可以发表了!谢谢你!”一如既往,不理会她的挣扎,用大力制止着她不安而惶恐的扭动,许久,又一字一字慢慢告诉她:“我想我拿到教授的推荐信了,媛媛!”语气虽淡,思绪里,却早有无数纷沓的画面翻飞浮动,眼前依稀闪过了阔别十年,爸爸妈妈变得有些生疏的眉眼。
我的tofel成绩早已出来了,如同预期,十分理想。如今,如今又得到了这个国际权威期刊的论文录用证明……终于不再遥远了么?那个朴素而执着的,在那么漫长而孤独的成长岁月里,在那么多的寒夜和困境里支撑着我苦苦挣扎、艰难前行的寻找亲人的心愿和梦想,终于、终于不再遥远了么?
我觉得胸口有些闷闷地发胀,紧紧抱着何媛媛,把头埋在她的肩上,微笑着说:“祝福我吧,媛媛!”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不料她竟忽然安静了,似乎感受到了我内心深处的喜悦,许久,轻轻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笑容,忽然用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语气,冲我说了一句:“恭喜!”
我一愣,旋即狂喜,立即抬头,一眨不眨地盯住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偏头,回避了一下,略一犹豫,终于又徐徐转头,对上我的眼睛,微笑着又说了一句:“恭喜!”眼神澄澈无比。
眼神的交汇代表一个人的面对?!
我不记得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句话,却毫不怀疑这句话的正确性。我的超级无敌可爱的媛媛哦,仿佛为了证实我的治疗方案确实有效,竟然在此时此刻展现出了一个如此至关重要的跨越和进步。
多好的消息?!
我跳起来,一把拽起何媛媛,强行把她拖往厨房,笑着说:“媛媛,来,咱们一起烤个香甜的大蛋糕……这个日子,真值得庆祝!”
年底的时候,梁湛打电话问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我微笑,说:“把你自己打包送过来就好了!”
他在电话那头迟疑地说:“西西,我在做一个大项目。你知道……”
我立即了悟地点头,说:“好好赚钱啊!赚不到钱,过来可是要罚跪的!”
他微笑,说:“我刚让人送了烤箱到公寓。西西,你自己烤一个蛋糕好不好?”
我想了想,在去年之前的很多年里,不都是这么过的吗?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毕竟不想让他太痛快,咬牙切齿地说:“你那烤箱要是胆敢比不上何媛媛的好用,我就从窗口扔下去!”
他在电话那头笑,说:“那你千万看好了,一定得是下面没人的时候才扔啊!”
结果,平安夜当晚,我刚在他的公寓里烤好了蛋糕,人还未离开厨房,他便一下子拉开门进来了,从身后一把抱住我,凑着我的耳朵,亲昵地问:“在床上罚跪可不可以?”
我高兴得简直有些受宠若惊,板起脸来,恶狠狠地问:“早有预谋?”
“预谋陪你五天!”他亲吻我的脖颈。
我有些发呆!
他说、他说……他要陪我五天?
这家伙,居然砸给我这么巨大的一份生日礼物!让我、让我……我觉得自己有种被幸福闪到腰的晕眩,回身,环抱着他,把头紧紧靠在他的胸口上,低低地说:“可是、可是梁湛……”
他脸色变了,问我:“又要做课题?”
我摇头,在他的胸口不停地磨蹭:“你知道……”
“知道什么?”
我怯生生地抬头,无奈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我、例、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