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天气越来越冷,在日照时间缩短后,白天的太阳更显得弥足可贵。这时的阳光很暖,比以往任何时候照在人身上都要觉得温暖。
这一天对于千岛凛而言,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千岛凛换好了衣服,是一身全黑的衣裳,然后和若山知佳出发到熊本。
“其实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千岛凛不想在周四的时间劳烦若山知佳。
“那你当我不存在就行。”若山知佳道歉一声,手已经拉住千岛凛的手。
这样子怎么能让她忽略身边还有一个男生呢。
千岛凛回应若山知佳的手,五根手指慢慢扣上他的手背。
“泷奈同学知道吗?”
“知道。”
“那好吧……”听闻清水泷奈也知道这件事情后,千岛凛把内疚的表情收起来,低头看手机,打开地图导航。
虽然一年可能会去一到两次,但她还是会遗忘这段路程。
“最后一次去那里是多久前了?”
“就是和你去的那一次。”
“之后都没有去过了吗?”
千岛凛摇摇头:“没有。每次想去,都有一股阻劲,把我产生的念头压下来。”
若山知佳望过去。
“感觉不知道能聊什么……”
今天是千岛凛的父亲千岛陀野出狱的日子。他们两人在上午就出发,前往熊本县去给千岛陀野接风。
千岛凛本来以为这个时间节点会来得很漫长,但转眼间,就到了今天。
她原来想着自己一个人前来接千岛陀野,但若山知佳早早就守在她的租房门口,她一出门,就见到他。
若山知佳拉紧千岛凛的小手,尽量把自己稳定的情绪传递给她。
“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两人乘坐电车到熊本县,然后转乘出租车前往监狱。
出租车里面,千岛凛又一次开始紧张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胸脯两侧,双腿并拢起来后,黑色皮鞋时不时不安地踩地。
若山知佳望过去。
“很紧张吗?”
千岛凛颔首。之前去探望她的父亲都是隔着一堵透明玻璃,聊天最多不过十分钟,话题多是毫无意义的寒暄。但这一次不是探监,而是把千岛陀野接出监狱。
她对千岛陀野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他进监狱,她进少管所的时候。
若山知佳心痛地看千岛凛一眼,慢慢把身体挪过去,一只手绕过千岛凛纤细的腰,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别怕。他始终还是你的家人。”
千岛凛依偎在若山知佳怀里,脑袋蹭在若山知佳的胸膛上,听到他平稳的心跳。
她身体里面流着一半千岛陀野的血液,他是她的父亲,她是他的女儿。这就是现实。无论如何,他和她都还是一家人。
千岛凛的心慢慢平复下来。一个人生活了五年,终于可以有一个父亲来关心自己。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她企图说服自己,稍稍抬头看向若山知佳。
“你呢?如果我爸爸回来了,你还会每周都来看我吗?”
“当然会。”若山知佳毫不犹豫地回答。
千岛凛收回目光,靠在若山知佳胸膛上。
……
监狱的大门前,两人来到的时候,通过打听得知,还有一个小时千岛陀野才到刑满释放的时间。
一个小时的时间不算长。两人站在一棵树下,很快便等到了监狱的门开。
一个带着老旧包袱的男人走出来,走出来后,眼睛迷茫地看四周一圈,露出迷茫的表情。
若山知佳示意千岛凛往前走。千岛凛慢慢走向前面,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
“爸……这边……”
她喊千岛陀野爸爸的时候,声音很小,几乎只有若山知佳能够听到,后面的声音才大起来。
千岛陀野看到千岛凛,形如枯藁的脸上露出点笑容,提着包袱小跑过来。
“凛,好久不见。”
千岛凛嘴巴动了动,始终对眼前的男人叫不出爸爸两个字,只能点点头。
“嗯。好久不见……”
千岛陀野看到若山知佳,“你是上次陪凛来的那个男生?”
若山知佳礼貌地向千岛陀野打招呼:“叔叔好。”
“好呀好呀。”千岛陀野眼睛在若山知佳和千岛凛身上来回望一眼,“有一个伴也是好的。凛,爸爸亏欠你太多了。”
千岛凛只是抿着嘴巴,没有说什么话。
千岛陀野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似乎他和千岛凛之间能够说的话,在那一句打招呼之后,就已经所剩没有。
若山知佳只好充当两人沟通之间的桥梁。
“叔叔吃中午饭了吗?”
“吃了吃了。这最后一餐还加了个鸡腿,蛮丰盛的。”千岛陀野露出笑容,但在他削瘦且皱纹集中的脸上,并没有给人觉得舒服。
可能是在牢里面呆了五年的时间,如今四十岁出头的千岛陀野看起来就像五十多岁的人,面容憔悴,眼神迷离,四周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那我们先回家吧。”
因为不打算带着千岛陀野坐电车,刚出狱的千岛陀野未必能一下子适应外面的世界,所以若山知佳叫了一辆跨城快车,直接坐回岐阜。
回去的路上,千岛陀野坐在副驾驶位上,眼睛一直在看四周的光景,中间并没有和两人有过多的交流。
千岛凛一直靠在若山知佳身边。
这是她总要面对的事情。他只能站在她身边,默默陪着她。
跨城快车离开,三人回到租房。
跟在若山知佳和千岛凛的身后,千岛陀野提着包袱,张望打量这个一点儿也不大的房间。狗笼子里面,一月四警惕地看着千岛陀野。
若山知佳还想着帮忙安顿一下千岛陀野,但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眉头微皱。
“这里交给我就行了。”千岛凛走向前,一眼看到若山知佳似乎陷入窘境之中。
“没问题吗?”
“放心吧。”千岛凛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若山知佳犹豫了一会儿,选择离开。
“那我晚点再找你。有事情手机联系。”
“嗯。”
若山知佳离开后,整个狭小的小屋陷入安静之中。
千岛陀野提着他唯一的家当——那个老旧的包袱,在小客厅边的椅子住下。
“凛,你现在就住在这里吗?”
“嗯。我明天找房东换一个有双卧室的租间,今天委屈你睡一下地板了。”千岛凛说着,刚想说壁橱里面还有多一套被褥,但一想到这套被褥是若山知佳和清水泷奈用过的,她改了改口:“我待会出去给你买一套新的被褥。”
千岛陀野的背已经驼了不少,抬起头,目光再度四周转圈,打量这间房间,眼皮垂下。
“那我们在熊本的房子呢。你怎么来到这边读书了?”
千岛凛心揪了一下。在千岛陀野进监狱后,她数次的探监,在他问到她过得好不好的时候,她都回答好。完全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情况说出去。
“卖了。然后我进了少管所,在里面呆了一段时间,在他们的帮忙下,来到这边念书。”
“卖了?”千岛陀野睁大眼睛,稍后,震惊的表情才慢慢澹化,“少管所…为什么?”
“打架。”
“……”千岛陀野沉默了一会儿,“原来如此…这些事情你都没有和我提起…”
“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千岛凛面无表情地说。
千岛陀野表情凝重,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
“也好。不,不是。也罢…不卖了,哪有钱来这里念书…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
千岛陀野叨叨絮絮的,最后,有无力的坐了下来,双手颓靡的搭在椅子背部。
“这才五年时间,这个世界变化真大……”
他看向千岛凛。
“五年前你还是个小屁孩,现在都长大了。找到工作了吗?”
“我还在念高二……”千岛凛明明在上次告诉过千岛陀野这件事情。
千岛陀野缓缓点头。
“高二也好,也快毕业可以找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