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满意的再度返回,抱起他只一个旋身,瞬间便离开了那噩梦般的屋子……
收回望向天际的视线,小男娃转头向走廊的拐角,清透的雪眸荡漾着淡淡的涟漪。
这个时辰,师傅与师叔该是已经晨起了吧,去给他们请安吧。
他站起身来,拂了拂微乱的袍角,白瓷般的脸庞带着一丝的期待,朝着师傅与师叔的卧房而去。
师叔就是那个邪魅的男子,一身彼岸花般痴缠的绯衣,妖邪诡魅的面容,不似九天仙人,倒像个祸乱天下的妖狐。他本不该唤他师叔的,师傅说,他是她的夫君,师傅的夫君该喊师公的。
可是,从来都很乖巧懂事的他,第一次叛逆了,还是冲着唯一一个真心疼爱他的师傅叛逆了。他故意喊错,将师公唤作师叔。师傅纠正了他许多次,可他始终这般坚持,莫名其妙的坚持!师傅无奈,也就随他去了。
其实师叔人很好,待他更好!他从不介意他的称呼,也很悉心的教导他医术。其实师傅只能算是小半个师傅,他感兴趣的医术,师傅完全不懂!当日的百痛穴,他以为多难,结果一次他就学会了……
他的医术都是师叔教的,师傅只会偶尔教他一些结界阵法,或是一些简单的仙术。那些结界确实很厉害!可那些仙术就……很皮毛……
其实这也不怪师傅,师傅一直都很忙,她的大部分精力都用来照顾他,还有设法唤醒苍叔叔了,根本没有心思修炼。
对了!师傅还要照顾一个人,那就是师傅的儿子,鲲哥哥。
鲲哥哥很少留在黯影阁,据说他一直在寻一名女子,那女子与师傅有大仇,好像叫……什么娲。
他一直以为鲲哥哥是想为师父报仇,后来悭臾叔叔说,那什么娲当年转世,竟转到鲲哥哥的后宫做了个极小的官女子,据说是后宫之中位分最低的妃子。之后,也不知怎么的,鲲哥哥就与她纠缠不清,再之后……他也弄不清楚了……
总之鲲哥哥因为她是前世的仇人,好像很痛苦,本来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好像带着误解分开,还是生离死别那种……
师傅本想将那女子的残魂打散,最后还是看在鲲哥哥的面子上,放她继续转世。
再之后,好像师叔查出一丝蛛丝马迹,说是当年之事,似乎是一个叫遂人的坏仙人搞的鬼,那什么娲也是被蒙骗的。
不管怎么说,鲲哥哥下届去寻那女子的转世去了,师傅整日忧心鲲哥哥,灵识从来不关,就怕鲲哥哥遇到什么危险她察觉不到。
师傅关心的人很多,鲲哥哥、苍叔叔、悭臾叔叔还有师叔,当然还有他!
据说人世之中,还有一个师傅关心之人,据说那人不是仙,也与师傅没有丝毫血脉关联,可他却是人世间师傅唯一在意之人。那人的恋人是一滴眼泪,师傅为让他们世世结缘,每隔数十年就要帮那眼泪轮回一次,也着实辛苦。
其实不管师傅关心谁,他都不甚在意,他最在意的却是那个神秘的师傅的师傅。因为师叔有次醉酒之时,曾无意间说起,说这世上唯有一人他争不过,那就是师傅的师傅。
师傅很爱师叔,可师叔居然争不过师傅的师傅!
他当时很震惊!
当然,更多的还是伤感……
看来,他在师傅心目中的位置,又低了一级……
他好羡慕那个师傅的师傅……
就算已经不在人世,依然占据了师傅心目中最重要的位置……
他真的真的好羡慕……
不,不只是羡慕……
他已经有些妒忌了……
他怎么可以妒忌师傅最重要的人!
这是不对的!
他赶紧抬手拍了拍微凉的脸颊,告诫自己,师傅说过,想要得道成仙,必须心存善念,绝不可作恶,连想都不行!
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不该有的污秽情绪驱走,他抬手敲了敲师傅的房门。
“师傅,师叔,然儿来给你们请安了。”
其实师傅说过许多次,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可他还是坚持请安,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早些见到师傅……
安静的等了片刻,门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他犹豫了一下,再度敲了敲门。
“师傅,师叔,然儿来给你们请安了。”
又等了等,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次他没再犹豫,小手一用力,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屋里静悄悄的,朦胧的屏风之后,隐约可以看到床幔已挽起,床榻之上被褥规整,没有半个人影。
嗯?没人?那师傅、师叔会去哪呢?
黯影阁不算大,徒步而行,最多半个时辰也便能绕廊一周。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沿着雕栏玉砌的回廊,朝着苍叔叔沉睡的西廊外的飞崖而去……
……
西廊外飞崖之上,湛蓝的冰之结界结于此处。那结界中央,一道玄色身影,双脚悬空,双臂微展,悬浮其间,周身散浮着细微的湛蓝星尘。
他的身形不断微浮着,几缕墨发随之不断飘动,玄色的衣袂也随之上下轻拂。
她仰首望着眼前封存的男子,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一如三百年前那般,始终没有丝毫改变。
“娘子,此处是尘世之力最浓郁之处,将他安放至此,你不必忧心。”一双有力的双臂环过,静静的将她揽入怀中。
她轻叹一声,并未转首,依然一动不动的望着冰封的玄色身影,“鲲儿下界之前,最忧心的便是他的爹爹,直问我可有找到唤醒他的法子。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了,鲲儿都已练成半仙之体,可我依然没能为他找到合适的肉身……”
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下意识的抬手按了按那玄衣男子拧紧的眉心,似乎想将那拧了三百余年的烦恼,按下去一般,
“一直在这损坏的肉身之中,吸收尘世之力的速度要比活着的肉身慢上百倍,若一直在这里,只怕没有万年,他绝对难以苏醒……”
景三闻听,妖冶的桃花眸纠结了数下,这才俯身凑至她的耳畔,低语:“与其让你日日对着一具尸首唉声叹气,为夫觉得,有些话还是告诉你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