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牟点头,道:“若是你现在回头,帮长安姑娘。事情平息后朕绝对不会追究你秦宰相大人过错。”
“不会追究,不会追究最好。”秦香儿快要脱落的脸皮随意乱晃。她咬着泛紫的唇瓣,低声呜咽:“我也不想死啊,我也不想,我只是想害你清白而已,并不会夺你性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啊。”
说到最后已是沉声亦无声。
她的意志渐渐开始扩散直至没有,清楚感觉到一种陌生到令她恶心的东西慢慢从身体内侧涌来,秦香儿晃了晃脑袋,强迫让自己清醒几分,不管不顾的便向王田扑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我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一路被疏烟护送引路出了皇宫,二人不敢耽搁分毫,顺着疏烟所引之地跑去。
昭关早已没了人迹,家家户户窗门紧锁,连个人影或者灯笼都没。
静,太过静,死一般的静,甚至可以说这里就是座死城。
“辛亏只是入睡,吓我一跳。”方才从皇宫出来,外面一点人味都没有,他还以为昭关的人都被王田杀光了。
柳轻舟紧紧抿着唇,步子又快又急。
楚幕晓得柳轻舟这是担忧长安,当下也不再废话,随着疏烟引路快步过去。
弓叶所待之地恰好是秦家,疏烟落下被柳轻舟轻轻放在怀里,抬眸便是看到在秦府后院乘凉的弓叶。
一身黑衣,不过数日不见,弓叶已是白了半头白发,面容憔悴又苍老,甚至是有些萎靡,片怀里抱着依旧是乐以芷用鲜血饲养而成的血红勿忘我。整个人苍老不已,哪里还有一点当初在乐府初见盛气凌人模样。
见到二人前来,弓叶抬眸看了一眼,没有半分惊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你们来了。”
楚幕跨前一步,道:“昭关出事了。”
弓叶低着头,显然已经知道了。
“长安让我们来找你,可我想不通为何要来找你,你不是离开昭关了吗?”
“不曾,事情还未解决,我不会离开。”弓叶有一下没一下抚摸怀里夜下越发显得妖娆无边勿忘我,凉凉一笑:“其实昭关所有人生死与我而言都没有关系,只是以芷临走时说要我护昭关最后一劫,算是为我赎罪。”
楚幕听他提起乐以芷,那便是丧尸之前的事情:“这话不如说你们一早就知道昭关要出事。你知道,乐以芷知道,乐绯忆自是知道,整个乐府……”
他不敢再说下去,一切仿佛都有了些解释,一片雾茫茫中找到了光亮。
“没错,这件事乐府一早都是知道的,包括四阴咒,连着下个将要死的人,乐平严,乐以芷都知道,而且一清二楚。”
楚幕这下更不解了:“早便知道,乐平严特意请大师兄下山,又是什么意思。知道凶手是谁直接抓起来不就好了。”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一直沉默的柳轻舟忽然道:“你的意思是阴鬼一事和乐家有关。”
弓叶笑着说:“知道裂破这病吗?”
柳轻舟点头:“天生之病,十五岁后第一年头发掉光,二年皮肤尽数崩裂,三年全身腐烂。”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楚幕听得一脸莫名。
“乐绯忆便有这种病,如今今年十八,正是裂破严重,早些年利用我是阴鬼一族人,出昭关杀了不少百姓,取他们鲜血做为饲养源让乐绯忆喝下,重新长出头发,皮肤甚至肉体。然而这也只是暂时的,并不能治根,今年开始,乐绯忆每隔两天便全身瘙痒难忍,皮肤冒出密密麻麻蛆虫,已到了最为严重地步,那些血不够她来喝下。乐平严也不知在哪里想的法子,晓得了四阴咒这等造孽阵束。”弓叶静静说着,也算不得说是静,他一双漆黑眼瞳里蹦出浓浓厌恶,恶心甚至怨恨。
毕竟被人当做棋子多年,错失所爱之人,弓叶没有亲手杀了乐平严一家已是手下留情。
柳轻舟二人是不晓得弓叶与乐以芷过往,他们知道的只有长安说过弓叶与乐以芷相爱,后来不知为何弓叶失忆了。如今看来弓叶想起了过往,才会好端端站在这里同他们说。
楚幕从心底打了个寒颤:“原来,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这一切都是局。”
怪不得信上说的那么严重,到了昭关乐平严自己反倒是不急了,整日找柳轻舟闲,不提阴鬼一事。
“妈的,敢情这是掩人耳目啊。”楚幕碎道:“难怪乐平严整日上朝处理祸事,阴鬼一事之前说的那么紧急,现在反倒跟个没事人一样。自己女儿得了这病,配上这么多人性命,真是令人发指。”
一想到乐绯忆一张娇嫩容颜下,是不知死了多少人才可以维持的容貌,他现在想想都是一阵恶心。
“四阴咒你们应该听说的,结果怎样,我也不用多说。”弓叶浅浅一笑,低头吻了吻勿忘我,眼里皆是说不清的柔情:“以芷,别害怕,再过一会儿我就来陪你。”
“你要做什么?”
“四阴咒没有肉身破开怎么可以,我是阴鬼体质,再好不过。”弓叶说的一脸风轻云淡。
仿佛是在说午时吃什么一样轻松,哪里听得这话足足要人性命。
“想好了?”楚幕犹豫道:“一旦过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自己心爱之人因自己而死,我这双手,甚至每时每刻流动血,跳动心脏,都在提醒我以芷已经离开了我。”弓叶垂了眸子,嘴角那抹勉强至极的笑意终是消失不见:“其实以芷还是恨我的。”若不然怎会离开他。
“秦香儿。”被王田一掌击了老远,长安身子去雨后飘落零叶直直倒在地上。她看着正被王田扼住命脉,气息奄奄的秦香儿,越发心急。
“畜生,变态。”秦香儿双脚离开,王田掐住她的脖子一点一点收紧力道,她都能清楚感受到死亡之气离自己越发近。
王田恶狠狠对着秦香儿腹部刺下一刀:“贱人,就知道你靠不住。”
秦香儿还未完完全全成了丧尸,现在还有几分甚神智在,自能清清楚楚感受到银剑入腹带来的痛楚。
她低低闷哼一声,不敢低头看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一种惨状,全身也没了力气,就这样直直垂着,忍王田向她体内灌输污浊之气。
“长安,你别忘记,忘记答应我的,不许牵扯我的家人。”
秦香儿近乎呜咽,说不出话,只能接着长安贴在她身上的符纸传信给她。
长安吸了口凉气,点头,咬着牙拼死一波,丹田运了十足力道对着王田拍去。
“我不会让你死。”
她眼睛坚定异常,动作快似如风。
王田灵性过人,早早便是察觉长安用意,一个猛转身丢了满身都是血的银剑,拿着秦香儿肉体对着长安。
秦香儿此刻已经没什么意志了,不是因为要变丧尸,与王田搏斗至今,她一肉体凡胎早已到了边缘,如今又被灌输污浊之气,与自己体内那股暴动的丧尸之气相撞,可以说现在秦香儿即便不能说话,哪怕是活着都是一种折磨。
长安不得不收了力道,跃身去了另一边,王田看准时机,冷冷笑道:“一女子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非要出来插手这种世道事情,真是愚不可及。”
银剑划破寂静无声长夜,长安方移到另一处,还未稳住疲惫不堪身子,转头看到王田向她丢来银剑。
此刻做什么,说什么都晚了,这次没人护她,没人保护她,没人冲在她替她挡下伤害。
那双通体散发污浊之气,甚至比王田整个身子还要长上一截的银剑划破她的眼眸,黑夜里瞳孔一点一点凝聚……
柳轻舟几人赶到,在四阴咒外面是看不清里面情况,他稍稍照了些许灵气不让污浊之气往外溜走。
“以芷,我来找你了。”弓叶迎风笑了两声,抱着从头至尾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手的勿忘我,纵身一跃。
两股力量相撞,刹那污浊之气四溅,一股强大蛮力撕扯整个四阴咒,“嘭”的一声爆炸开来,弥漫了半个昭关,所有人连着柳轻舟都被法阵波及,昏倒在地。
两日后。
昭关恢复平静,这天正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出奇的好。
经过那日赏灯会结束后,昭关恐惧多日的阴鬼一事终究算是落了尾。秦家贬去宰相一职,因秦香儿父母暂且不在昭关,便等来时收拾好东西离开宰相府,或许对于这两个迟暮之年的老人,君牟心里还是有几分同情的,并未传人告诉秦香儿和秦远已经死了的事情。
被革职不说,如今还要尝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光是这个足够残忍。
至于乐家……
不说柳轻舟有没有将这事告诉君牟,四阴咒被破,那些施法着连着患了裂破病的乐绯忆,都会受到牵扯。如今全身溃烂,昏迷不醒,整个乐家乱做一团,就连一向淡定的乐平严,也是慌了手脚,这些天辞去早朝一事,乐家不见客。
乐锦博带来那批人马赶到所有人都已昏倒,到底是来晚了,他又怕事后君牟问他怎会晓得皇宫出事,便默默将昏倒众人放在屋里,自己则是稍稍离开。
这些官兵都是自己心腹,不会乱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