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龙塔的二层，虚妄被古怪老者的八条锁链重重地甩到此处。

四周黑黢黢不见光亮，但黑暗中无数诡异的虫鸣声此起彼伏着、不绝于耳。

还未等浑身酸痛的虚妄站起了身子，他怀中那本血字鎏金、封面画着一条黑龙的《本草纲目》，哗啦啦地自己翻了开来，停在了一页画着蚂蚁的书页之上——

大黑蚂蚁，又称玄驹，妖力丁下。体型一般只有手掌大小，体型最大者不超过成年老鼠。此蚁通常成群结队出没，而且习性与普通蚂蚁不同，它们没有固定的巢穴，所过之处的地表之下挖通了无数坑道。若被此蚁包围，修道者必远遁逃走、御剑飞行，双脚需离地面三寸往上方可保证周全。

虚妄摸着书页上发亮的文字和图案喃喃说道：“若被此蚁包围，修道者必远遁逃走、御剑飞行，双脚需离地面三寸往上方可保证周全……”

可还未等虚妄说完，虚妄只觉脚下站立的土层不断地松软塌陷，无数的光亮从伏龙塔二层的地面向上透出。这些光亮是诡异的绿色，照亮了伏龙塔二层的整个空间。

只见，伏龙塔的二层中，地面尽是柔软的泥沙，四面也是柔软的沙壁，还有一个个小土堆堆积着，它们凌乱地分布在这一层。

虚妄踩着脚下松软的土层，心急促地跳动着，他一步一步靠近那些土堆，用手拿着书卷往土堆上一戳——顷刻之间，沙土倾塌，浓厚的血腥味袭来，散落在地上和半掩在泥沙中的森森白骨暴露在虚妄的视线之中。

这些都是人的白骨，而且是刚死不久的人的骸骨。因为被戳翻的土堆中流着一股殷红的血水，温热的触感染透了虚妄单薄的僧鞋。

虚妄强忍住心中的恐惧，朝土堆的后方走去，但他心中的恐惧却没有因为他的行动减弱半分——

因为方才这掩藏在土堆中的骨架上，每一块骨骼均被剔的雪白，没有一丝血肉。这绝对不肯能是自然分化的结果，因为虚妄还能闻到尸骨上刺鼻的血腥味。若是人为的话，那实在是太过狠毒。可若不是人为，那……

虚妄想着想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此时的他完全没有想去清扫伏龙塔、完成与古怪老者只见约定的想法，只想赶快找到回到伏龙塔底层的楼梯通道，赶快逃离这里。

可虚妄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不断靠近的所谓伏龙塔二层的墙壁，上面隐隐约约渗出了白色的痕迹。

虚妄屏住了呼吸，穿过那些处处透着诡异的墙壁，直到他看到那墙壁的缺口，他意识到，这是伏龙塔二层的出口。

“这个出口是连接到上一层，还是回到伏龙塔底层的？”虚妄看着缺口处那平直毫无坡度的阶梯想道，他的身后是无数从地底透出的绿光照亮了出口处的阴影。

可是，虚妄注意到，他脚下的影子不光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还有两个巴掌大小的阴影缓缓蠕动着，向他影子中头颅的位置靠近。

“啊——！”

虚妄猛地转头，伏龙塔二层出口旁的墙壁上，爬出了无数的大黑蚂蚁。它们的眼中射出绿色的光亮，它们颤动的口器上残存着刺目的猩红，它们的巢穴安于沙壁内的人骨之中。

如果在伏龙塔外，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些一脚能踩死几十只的蚂蚁样貌。可此时，当蚂蚁这种生物放大了几百倍呈现在眼前的时候，虚妄深刻的了解到蚂蚁这种生物模样是如此的狰狞。

只见，那两只巴掌大的蚂蚁爬到了小和尚虚妄的光头之上，互相碰撞着各自的口器，发出可怖至极的声音——

“老婆，我们该从耳朵开始吃这个和尚呢，还是从眼睛开始吃这个和尚呢？”

“老公，当然要从和尚的耳朵开始吃啊。和尚的耳朵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维生素及钙、磷、铁等各类人体所必需的微量元素，具有补虚损、健脾胃的功效，非常适于气血虚损、身体瘦弱者食用；而且又富含胶质，这使得它的口感非常好，又柔韧又脆，味道鲜香不腻；另外，每100克和尚耳朵所含有的热量约为176.0大卡，它的热量并不算太高，特别适合我这样的爱美雌蚂蚁食用。和尚的眼睛铅贡太多，吃了会在体内沉积金属元素，特别不利于我的健康。”

“嗯，那老婆，我们就从和尚的耳朵开始吃起吧。诶，不对，老婆，你说的好像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

“老婆，你说你是爱美的雌蚂蚁，可我们大黑蚂蚁里面只有一只高贵的蚁后啊，其余全都是雄性的工蚁。”

“对啊，怎么了。”

“老婆，你说你的体型是不是比我还小。”

“死鬼，当然啦。人家是苗条纤细的淑女，这有什么好问的啦，讨厌啦。”

“可雌蚁是专职的生育机器，它的腹部膨胀的很大，与身体其他部分很不相称，而且自己不能移动，全靠我们搬运食物喂她……也就是说，你TMD是个基佬的，一直扮成妹子在我这里骗吃偏喝。蚂蚁呀黑，看我不照死了打你，蚂蚁呀黑黑黑！”

“老公别打，别打，我不是每天都用沙子洗干净了屁股，在我们的人骨架里暖好了沙坑等你吗。你怎么舍得就这样打我呢，我们，我们那么多日日夜夜的情分呢，呜呜呜~~~”

“你TMD个死人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反胃，看我不往死了打你。蚂蚁呀黑黑黑、嘿♂嘿♂嘿……”

“啊♂使劲打我♂老公♂用你那又粗又黑的口器咬我♂哦♂对♂就是那里♂”

……

虚妄一脸黑线的看着在自己光头上相爱相杀的两只大黑蚂蚁，闭上眼轻轻念了声阿弥陀佛后，用手掐住它们两虫的脖子，往脚下一丢，死死地用僧鞋碾了上去。

只听得两声惨叫，那两只巴掌大的大黑蚂蚁被虚妄踩成了两团黑黑的芝麻糊。

虚妄拖着自己杀生后黏湿湿的鞋，转过了身去，朝伏龙塔第二层的出口阶梯走去。

可不知何时，那被铁链缚住的老者出现在了虚妄的面前。老者身上八根刻字锁链封锁住了第二层伏龙塔的出口，拦住了虚妄的去路。

老者问道：“小辈，你还没完成我交代的任务，还不能出去。不过你是个和尚，为什么想都不想便杀死了两只会人话的虫子，这不是破戒么？”

虚妄回道：“反正它们两个在这里吃了那么多的人，犯下了那么多的罪过，我杀它们，是为了减轻它们的罪过，好让它们少吃点人，死后少受点罚。这是善事，所以小和尚我用脚踩死了它们。”

老者对着虚妄古怪地笑道：“那按你的讲法，小和尚你在这里踩死了两只虫子，犯下了这么严重的罪过。老朽我现在杀了你，是为了减轻你的罪过，好让小和尚你以后少踩死点虫子，死后少受点罚。这是善举，所以老朽我现在要用铁链勒死你，这样也没错吧？”

虚妄低头，思忖了半刻，竟找不出一句反驳之语，只能傻愣愣地站在老者面前。

“你不回答，就表明你无法反驳却又不想承认。”老者用锁链捡起了地上被虚妄踩扁的两具黑蚂蚁尸体，缓缓说道，“所以说，什么因果论、杀生论，都是放屁。人活着要吃饭，妖活着妖吃人，本就没有善恶的区别，有的只有立场的区别。”说着，老者便将两具大黑蚂蚁又丢回了伏龙塔二层中，“只不过对一些站在人与妖的夹缝间的生命来说，他到底该站在哪一方，这个深奥的问题，也只有他自己能解决了。”

当两具大黑蚂蚁的尸体落入伏龙塔二层的沙地中时，一只体型硕大的大黑蚂蚁赫然出现在虚妄面前。它仰躺着六脚朝天，淡红色的腹部以让人作呕的方式蠕动着。平均每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就会有几只新生的大黑蚂蚁从它腹部爬出。 它的身外极其恐怖，那里堆满了被啃噬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这尸体中有人的尸体，也有大黑蚂蚁的尸体。

此时，虚妄怀中那本古怪的《本草纲目》又自己翻了开来，落在介绍大黑蚂蚁内容的反面，一段文字和图案在书页上浮动着——

大黑蚁后，妖力丁上，身躯庞大的黑蚁之后，是伏龙塔二层的守关者。大黑蚁后虽然是守关者，但它主要的能力是繁殖和防御，没有什么攻击性。只不过她能用腹部散发出的气味，能够控制所有的大黑蚂蚁，这一点十分的棘手。

“只不过她能用腹部散发出的气味，能够控制所有的大黑蚂蚁……”虚妄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喃喃念着。

可还未等虚妄念完，他身旁的古怪老者用他身上八根刻字锁链捆住了虚妄的身体，径直向大黑蚁后扔去——

“小辈，清扫完了这一层再到出口这里来找我，凡事要讲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