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沉沉,倦鸟归巢去,那条从长安城北的无名碑通往伏龙塔的小路昏暗难行,只听得两旁蛙声阵阵、虫鸟乱鸣。
“这小白龙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虚妄坐在断崖边上听着断崖下水涧的流水声埋怨道。
此时的他躲在这鹰愁涧边,但也不敢乱走,因为天一黑这荒郊野外不知道会窜出什么妖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虚妄猛一起起身,挥动双掌飞快地在周身舞动,旋即又盘坐回原位,摊开他合十的双掌,口中念道,“贫僧这沾满鲜血的罪恶双手啊,阿弥陀佛~~”
原来,虚妄在悬崖边坐得太久,蚊虫叮咬得他满身是包,本想凭着毅力恪守不杀生的戒律,但这山野水库旁的蚊子个个大如豆包,平日里见不着虚妄这般细皮嫩肉的美食,密密麻麻地覆在虚妄的身上,简直就像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
这十七八岁的虚妄怎么可能忍得住这般痛痒交替的煎熬,一咬唇起身啪啪地将这些蚊虫都拍死了,只见得他满手鲜血。
而虚妄这模样正好被觅食回来的白龙女瞧见,白龙女瞧虚妄这满手鲜血的模样,背着手退了几步,好像还有些害怕。
虚妄用满是血的手掌对着白龙女,故意吓唬她道:“快过来,不然我就一巴掌拍死你。”
“是……主人。”
白龙女一蹦一蹦地靠近虚妄,胸口一颤一颤的,她手背在身后,明显拿着什么东西。
“是吃的吗?”虚妄把鼻子凑近猛吸了两口,可什么食物的味道都没有嗅出来,但看白龙女一脸认真地模样,却又不像是在忽悠自己,“拿出来吧。”
“给。”白龙女从背后拿出一根白白的、长长的东西塞到虚妄手里,“主人,这是我找了方圆十里,能找到最好吃的东西了,我废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到的。你吃的话,应该先……”
可此时的虚妄已经饿得两眼发花了,哪能等待白龙女将话说完,二话不说便将那根长长、白白的东西往嘴里塞,可这玩意硬得像石头一样,一口咬下去差点崩掉虚妄的后槽牙。
“呸呸呸,真难吃。小白龙,你给我带的是什么啊?”虚妄抹了抹嘴里溅出的唾沫星子,眯缝着眼瞧这根怪东西。
“主人,怎么会不好吃呢?”白龙女啊呜一口咬上了虚妄手里的骨头,吧唧吧唧地舔着,然后一脸无辜地看向虚妄,“人骨头,明明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呀。”
“人骨头?!呕呕呕~~”虚妄听完赶紧把手里自己咬过的人骨头丢得远远的,然后使劲扣自己的喉咙,巴不得把自己刚才舔进肚子的碎粉末渣子都吐干净。
可还未等虚妄扣完,那呆萌的白龙女便像条小狗似地把虚妄丢掉的骨头叼回来。
“主人,这骨头可好吃了,是我找了很久才找到的。”白龙女叼着骨头,泪眼汪汪地看着虚妄,说着说着委屈得都快哭了出来,“你不吃,就给我吃吧,行不行,行不行?”
虚妄拿过白龙女口中的骨头,皱了皱眉看向一脸无辜的白龙女,似乎陷入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艰难抉择中,然后长叹一口气,用无可奈何的眼神对上白龙女泪水汪汪的眼睛,说了句“不行!”,然后把那根骨头丢入水流湍急的鹰愁涧中。
“啊~~”白龙女盯着这根丢入鹰愁涧的骨头,一脸的小伤心,努努嘴快要哭了出来,“主人,主人,主人你欺负我。”
“别别别,别哭啊。”虚妄见不得女孩子哭的样子,忙不迭上去安慰对方,“作为补偿,主人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名字?”
“对,名字,叫你反差萌怎么样?”
“饭……茶……门?”
“不对,不对,是反差萌,不是饭茶门。”
“饭叉门?反差门?”白龙女数着手指念着虚妄给她起的名字,但横竖都念不对,索性不数了,对着虚妄呆萌地笑起来,“萌萌,萌萌,萌萌!”
“萌萌?反正你也记不住,就叫你萌萌吧,这样也简单点。”虚妄摸着白龙女的小龙角,喃喃地念了一遍,“萌萌,现在你主人饿了,去找点吃的回来吧,普通点就行了。”
“萌萌,萌萌。”
白龙女得到了名字后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脚一蹬便跳入这水流湍急的鹰愁涧中,还没等虚妄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她便已经从鹰愁涧里探出头来,将两条活蹦乱跳的鱼甩到虚妄的脚下。
“萌萌,萌萌。”
半黑的星空之下,白龙女浑身湿漉漉地爬上悬崖,刚从水中出来的她,未施脂粉、素面朝天,但就是这样的她张了张嘴深吸了口气,旋即许许多多的小树枝小枯叶便堆积在她的面前;她再将这口气猛地吐出,这口气化为一股炙热的火焰将这堆枯叶树枝整个点燃。
“萌萌,萌萌。”
天色已全然暗了下去,可白龙女开心地绕着篝火跳起了舞,那两条鱼随着白龙女肆意的舞姿在篝火中上下翻飞。很快白龙女手中的两条鱼便烤的金黄酥脆,香气扑鼻。
噼啪噼啪,那是燃烧的篝火;会笑的眼睛,那是可爱的女孩。
星空、断崖,水中的月光,山风在摇曳,傻笑的女孩看着虚妄的蓝眸,呢喃不清地开始歌唱,火焰围坐在他们身旁,空气是柴火和食物的混合体,歌声漫过山的另外一边,彻夜不眠。
多么美妙的夜。
“主人,烤鱼,萌萌一条,主人一条。”白龙女把烤好的鱼递到虚妄面前。
“谢啦,萌萌,不过主人我是个和尚,不能吃荤的,所以不能吃你烤的鱼,你自己吃吧。”虚妄把白龙女烤好的鱼递了回去。
“主人不吃,萌萌也不吃。”
“那你不饿吗?”
“主人不饿,萌萌也不饿。”
“真的?”
“真的,萌萌从来不撒谎。”
“那我们睡吧,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饿了。”
“嗯。”
虽然白龙女不明白为什么虚妄不能吃鱼,但是也听话地努努嘴靠在虚妄肩上,很快便睡着了,睡着睡着在梦里笑了起来。
这梦中的嫣然一笑,真如异花初胎,美玉生晕,明艳无伦,直看得虚妄不觉有几分痴了。
虚妄想,若不是刚才她的言行,自己还真难把她当作一个呆萌的傻姑娘,不过傻姑娘也不坏啊,对自己好的傻姑娘,总比对自己坏的一肚子臭水的玄明玄空要好的多。
想到玄明玄空,虚妄就想到了在金山寺里的主持师父,自己这么晚都没回寺里,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自己。
看着星空的虚妄思绪万千,他低头看向守在篝火旁入睡的呆萌小龙女,温柔地摸着对方小巧可爱的龙角,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