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睡梦修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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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北,三藏碑下——

一个十七八岁的僧弥面容清秀,但身上的衣衫残破不堪。他盘腿正坐在三藏碑下,呼吸匀称,左掌中的金轮熠熠生光。

这个僧弥便是虚妄,而此时的他本已断裂的上下身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紫色的腹纹。

若有人靠近,便会发现,此时的虚妄鼻息完全停止,全靠腹部起伏来进行呼吸。

“没醒?”浑身脏臭的老乞丐凑到虚妄面前,一只手捏住了虚妄的鼻子,一只手扒拉着虚妄的眼皮说道,“不过睡着了也不坏,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饕餮色欲,醒着时纷乱思绪的杂念也全然不存在,倒是学本事的好机会,那该教你什么呢?”

说到这,老乞丐在虚妄周身转起了圈,可他看来看去,却发起了愁——

这虚妄平时愚顽惫懒,在金山寺中修行了十七年,一不会诵经、二没练成外功、三没有半点灵力,教什么给他都行,可教什么给他又都不行;

因为老乞丐想教虚妄一种平日里就可以不断修炼的方法,而不是此时趁虚妄昏睡把某种功法口诀强行灌入虚妄脑袋里。

“仙女姐姐,嘿嘿嘿,糖葫芦,吧唧吧唧,嘿嘿嘿~~”

正在老乞丐发愁时,那坐在三藏碑下的虚妄流着哈喇子,睡着睡着便猥琐地傻笑起来。

“梦里还想女人和吃食,你这和尚六根不净的厉害。”老乞丐被虚妄这番模样逗得不行,笑着说道,“要是我那平日里一板一眼的师傅知道了他的转世是这幅模样,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有趣,有趣,不如就教你怎么睡觉吧!”

老乞丐为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好主意,乐得直拍大腿,旋即他拿起葫芦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噗的一声向那昏睡在三藏碑下的虚妄喷去。

“睡梦修禅功,第一要,调身。

上半身与平坐姿势相同,身体略向前倾,臀部稍垫高,两腿交叉盘起,左上右下或右上左下均可。两手相互轻握,置于腹前或分放大腿上。”

老和尚语毕,那酒水如雾气般均匀地洒在虚妄周身,转瞬之前,方才坐姿歪斜的虚妄立马正襟危坐了起来。

“睡梦修禅功,第二要,调息。

数息,默数鼻端呼吸出入的次数,从一到十或百,周而复始。

听息,两耳默听自己的呼吸出入,不计次数,至听不到自己呼吸便停止。

随息,把意念集中于鼻端呼吸的轻微出入,不计次数。

止息,调整呼吸到一定程度时,呼吸的出入形成一种深匀细长,似有似无的状态。

数听随止,吐浊纳清,清心入静。”

那洒在虚妄身上的酒水渗入虚妄的皮肉,渐渐的虚妄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无数黑黑发臭的东西从虚妄的毛孔排出,但排出后虚妄整个人隐隐向外散出清朗俊逸的气场。

“睡梦修禅功,第三要,调心。

无意,思虑时忘却自身得失;

无相,行动时忘却肢体外貌;

无执,回忆时忘却是非成败。

有意若无意,有相似无相,负荷大法者,必以无执为心。”

当老乞丐念完最后一个字,虚妄猛地站了起来。

此时的虚妄杂念全无、心神清净,精、气、神不外逸、充盈体内,与形体相抱、合而为一,整个人恍若脱胎换骨。

末了,老乞丐用扣完鼻屎的手指弹了下虚妄的光头:“小和尚,你可以醒了。”

“诶呀,疼疼疼。”

虚妄睁开了他蓝色的眼睛,从睡梦中醒来,揉着额头不住喊疼,又变回了先前的愚顽模样。

而老乞丐手里拿着本《万妖图录》扇风,蹲着身子看面前睡眼惺忪的虚妄。

“把书还我,老乞丐。”虚妄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去抢老乞丐的书,可他动到一半突然想到有什么不对,“不对,我怎么还活着,我不是被泾河老龙咬成两截了吗?”

“我救的你。”

老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从腰间拿起葫芦往嘴里灌酒。

“你那么好心?”虚妄赶紧摸摸自己身上几个重要的部位,确定完好无缺后对坐在老乞丐对面,“对了,那条泾河老龙哪去了,怎么看不到。”

“喏。”老乞丐醉醺醺地用手一指,将虚妄的视线引向皇城的方向,“它到哪里,差不多已经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虚妄听罢老乞丐的话,惊觉自己之前闯下了多大的祸,他顾不上从老乞丐手里拿回那本重要的《万妖图录》,便立马朝皇城方向跑去,“我得赶快去阻止泾河老龙,不然皇城里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喂,笨蛋,停下。”

老乞丐将手中的酒葫芦往虚妄脑壳上一砸,直砸得虚妄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屎。

“干嘛?”

虚妄揉着被酒葫芦砸得生疼的后脑勺,一脸委屈的看着老乞丐。虚妄想,毕竟对方现在是救过自己的人,也不好在他面前发作什么。

“你这脑袋还真是不开窍。”老乞丐一个起身便走到虚妄的面前,他用《万妖图录》狠狠砸了虚妄的头三下,“你跑去皇城,能拦住那条恶龙吗?不过又是再去送死一次。而且等你这两条软腿跑到皇城,皇城都变成龙窟了。”

“可,可,可……”

虚妄被老乞丐的话说的哑口无言,他心里不服气又找不到理由反驳。

“嗝~呃呃~~”

老乞丐把《万妖图录》塞进虚妄怀里,然后往自己的嘴里猛灌了一口酒,说来也是奇怪,老乞丐的酒葫芦好像装着永远喝不完的酒。

老乞丐定定地看了虚妄一眼,然后瘪瘪嘴转过头去,口中念道:“降龙的这件事交给我老乞丐,你,小和尚拿着这本《万妖图录》去伏龙塔清扫万妖。”

“降龙这件事……交给你,我只要负责去伏龙塔……清扫万妖?”虚妄喃喃念着老乞丐的话语,然后看着自己身后的三藏碑,无数莫名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带出无数从未见过的奇异画面,“喂,老乞丐你到底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哈哈哈,我是谁?”本已走了好远的老乞丐突然走了回来,站到虚妄的面前,“和尚,和你一样,也是和尚。”

“不信,哪有和尚喝酒的?”虚妄不服气道。

“谁说,和尚,不能喝~~呃~~酒!”

老乞丐嘴角勾起个弧度,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便将酒葫芦塞进虚妄的口里,呼噜咕噜灌了许多。

“咳咳咳~~”

从未喝过酒的虚妄被老乞丐这一记弄得着实够呛。

老乞丐笑着把方才灌过虚妄酒的葫芦塞入自己嘴里,戏谑地问道:“那你现在还是和尚吗?”

“我……我……”虚妄被老乞丐这一记弄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是和尚!这酒是你强行喂我的,不是我自己要喝的,所以我还是和尚!”

“那我也是和尚,我喝醉,是因为我犯了每个规条,从不会改过,不想改,不愿改,不能改,改不了。”老乞丐再一次把酒葫芦塞进虚妄的嘴里,但奇怪的是这次酒葫芦没有一滴酒漏下来,“这酒葫芦我送你,遇到什么危险就喝一口,我便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小和尚你记着,做个喝酒的花和尚,也不要做个守规矩的死秃驴。”

当老乞丐说完最后一个字,巨大的三藏碑晃动不止顷刻之间化为泥粉。待烟尘散去,老乞丐与三藏碑皆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脸懵逼的虚妄嘴里叼着个硕大的酒葫芦,咕噜咕噜地咽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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