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送走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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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虽然很累很累,可第二日顾凝还是早早地醒了过来

夜里不知道纠缠了多久,她只觉浑身酸软没有一点力气,躺在丝滑的锦褥上一动不想动。

她歪了歪头,夏日天亮得早,曦光柔和,纱帐内能看清他的脸。白日里他嘴角的笑容似乎是天生的,让人觉得亲和温雅,璀璨的眸子也刻意收敛了凌厉的精芒。可睡着的时候,那抿直的薄唇与挺拔的鼻梁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感觉,让人总觉得他白日里的笑容或多或少带着那么几分讥诮。

她微微叹了口气,凝视着他浓密的睫毛,安安稳稳地覆在眼底,像是栖息的蝴蝶,收敛了翅膀和满身的灵气,给她看最柔弱的一面。

昨夜似乎又说过什么,都说了两句重话,她索性不去理睬,迷迷糊糊地她似乎听他叹息,“我若是在意别个女人,这些年也不必这般煎熬。有时候真想狠狠心忘了你。又怕你真那么绝情转身就忘记我。”

她没想到他会有这样伤感的一面,心里突然感动有什么一直坚持的慢慢地坍陷下去,觉得也许有一些东西一直没变,想说什么又沉沉地睡过去。

她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又睡过去等茗雨来叫,楚元祯早已经起了床,顾凝懊恼地飞快下床更衣,却找不到那只鞋子。茗雨从梳妆台和橱柜的缝隙里找了出来,惊讶道:“姐姐,昨夜你们打老鼠了?鞋子都飞这里来!”

顾凝本就酸软的腿又软了几分,强自镇定道:“嗯,昨天晚上好像有老鼠,你今天找人看看吧,要是有老鼠洞就堵一堵。”

茗雨笑了笑,凑近了低声道:“姐姐,家里真有耗子呢,我们丢的那几件织锦衣袍销金裙子,如今倒有大半重新躺在大衣柜里呢!”

顾凝当下了然,“竟然有这等好事?不过是不是很旧了?别人穿过的我可不想再穿。”

茗雨摇头,“我寻思他们贪恋这面料华贵,可真要是穿也没机会,可别忘了,那两年她们都守孝呢,哪个敢穿那么招摇的东西。只不过有两件裙子下摆的金线被人拆掉了一块。”

顾凝便让她先收着,反正自己也不会穿的。

洗漱梳头,然后她去把窗户都推开,看见楚元祯从西厢里出来,便瞪了他一眼。起床竟然不叫她,还要去给老太太和父母请安,这番只怕是已经晚了。

楚元祯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看过来,笑着道:“这么早就起来了?”

顾凝出了屋,哼了一声,“某人倒是自在,这么早去散步啦!”

楚元祯朗朗笑起来,握了她的手,“走吧!”

顾凝看了一眼西厢,似乎看到向柔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怎么啦。她不禁撇撇嘴,瞅了楚元祯一眼,走到影壁旁用力地甩开他的手。

因为走得太快,下楼梯时差点被自己的脚步绊倒,楚元祯眼疾手快在后面将她捞住,顾凝推开他自己快步走在前面,两人先去给大爷和夫人请了安,然后又去文氏那里问候过再去老太太那里。

进院子看到沐氏在,互问了好,沐氏说老太太昨夜不舒服,没睡好,今晨刚睡着。今儿大家都不必来请安了。

顾凝看到屋内人影一闪,似乎是李秀姐,便扯住了楚元祯,稍微提高了声音道:“向柔姑娘在我们那里,身子不是很舒服,怕打扰老太太就没过来!这两日多亏她帮茗雨收拾了一下院子,也不曾偷懒的。”

沐氏轻声道,“等下老太太醒了,我跟她说。”

两人告辞,出了门在池塘边上果然李秀姐追上来,先福了福,请了安然后道:“这两日我忙着老太太交代的事情,没顾得上去给三少爷少奶奶请客,丫头在那里给少爷少奶奶添麻烦了!”

她之前和顾凝的过节已经被老太太解开,现在李秀姐没半分尴尬,顾凝自然也大大方方的。

李秀姐是老太太陪嫁丫鬟的女儿,自小得老太太格外看重,还让人教她识字,领着她听书看戏。后来大一点的时候,她显露了这方面的天赋,凡听过的一遍就能说出来,还能信口拈来给老太太解闷。老太太戏谑地叫她李快嘴,很是喜欢。李秀姐自小喜欢鲜艳花哨的颜色,老太太也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后来嫁人有了子女爱美之心不改,今年虚四十一岁,平日打扮得比女儿还要娇嫩。

顾凝看她盘着时兴的同心髻,穿着海棠红袄儿,水蓝裙,外面套了件秋香比甲,模样中上,有一种成□□人独有的妩媚风韵,看起来比实际年轻许多。

顾凝看了楚元祯一眼,笑道:“秀姨,向柔在屋里呢,我们进去说吧。”

三人进了院子,向柔正在帮茗雨收拾衣物,见李秀姐进来,忙快步出来,束手垂头,一言不发。

李秀姐狠狠瞪了她一眼,抬手就要戳她,顾凝笑道着,“秀姨,有话好好说,别动气。”

李秀姐数落了一通向柔,将她骂得低头垂泪,一副娇柔可怜的模样。骂得狠了,向柔扑通跪在地上,“娘,你让我给他做小,不如就让我去跳河吧!”她猛地扯开了衣襟露出伤痕斑驳的肩头。

李秀姐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自己的女儿怔怔地说不出话。

顾凝冷眼看着她们,扭头去看楚元祯,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茗雨在那里讨论事情,看样子似乎说空地种什么。

李秀姐帮向柔掩上衣襟,看了楚元祯一眼,见他并未看过来才擦了擦眼泪气道:“你这个傻丫头,就这么憋着,怎么不早点跟娘说?娘没本事,不是还有老太太吗?走,我们请老太太评理去!”

家里一个丫头被少爷打或者玩弄,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李秀姐向来觉得自己在楚家与别个奴婢是不一样的。她虽然一直说自己是家生的奴婢,一辈子伺候老太太在楚家做牛做马,可院子里的下人哪一个不尊一声秀姨?她原本寻思着向柔给妾生的少爷做个正室也不是不可以,既然不能就给嫡子做个妾,生了儿子也能改头换面。所以知道向柔不喜欢大少爷,也一直没当回事,加上楚元祯夫妇回家,老太太正在兴头上,不能扫了兴。

可既然大家都拿他们母女当回事,她还就想看看到底能如何。

顾凝忙劝道:“秀姨,这事还是慢慢来,大哥既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自然也是怕老太太生气。我看不如悄悄地跟老太太说说,看她什么反应。若是一下子捅出去,只怕老太太立刻火了,到时候一激动,便真个就顾不上面子了!”

李秀姐看着楚元祯大声道:“三少爷,现在这家里,就您和老太太是个明白人,您说吧,我们该怎么办!这丫头自小就听您的话,你说了就算火坑她也不会眨眼。”

楚元祯微微蹙眉,看向顾凝,她却固执地不肯与他对视侧首看着旁边,他只好道:“秀姨,我觉得阿凝说的有道理。若是非要撕破脸皮,把这一切都摆到面上说的,老太太也被架在火上烤,你素来是明白人,今日急糊涂了。”

李秀姐拍了下大腿,“我真是气糊涂了,心疼糊涂了。还是三少爷和少奶奶看得透彻,我虚长了这些年岁。我这就带向柔丫头去跟老太太说去。”

楚元祯点了点头,“秀姨,这事就当我们不知道。否则到时候大哥父母那里倒是以为秀姨和向柔四处诉苦,闹得人尽皆知,只怕他们要记恨于她,以后更不好相处。你们放心,能帮的忙我自然会帮,需要我说话,我也不会躲着。尽量不给你们增加危险就是!”

李秀姐忙和向柔磕头道谢,楚元祯给茗雨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上前把她们扶起来。

茗雨道:“秀姨,向柔姐姐,你们莫要担心,老太太那么疼你们呢,少爷少奶奶又肯帮忙,昨夜姐姐还担心了一夜,寻思着今早上去请安的时候,悄悄跟老太太说呢。”

李秀姐又忙道谢,领着向柔往外走。向柔回头看向顾凝,楚元祯道:“这时候我们不便过去。还是看时机好了。”

向柔福了福,步履维艰地跟着母亲出去了。

她们走后,顾凝看了楚元祯一眼,“你估计老太太会怎么办?”

楚元祯笑了笑,去东厢廊下把水桶拎过来,一点点地往院子里泼水,顾凝见他不回答,便坐在东厢廊下的栏椅上扇风。

等楚元祯跟茗雨把院子泼了,才道:“如果事情没闹大,大哥自然还要顾及脸面,老太太不同意,或者暗地里教训他一顿,他也不敢如何。可如果闹开了,把脸皮撕破,老太太为了面子问题,也必然会逼着向柔给大哥做妾的。”

顾凝见他看得这般通透,便也无话可说,向柔的事情她本就不想管,可看她硬是要赖下的模样她一时也不好翻脸,只寻思找李秀姐旁敲侧击一下让她们自己解决去。这样不管是哪个人处于什么目的,也都算不到自己头上。

想起楚元祯早上从西厢出来,不由得勾起唇角:“我还以为你不管她了呢!”

楚元祯接过茗雨递来的帕子,笑眯眯地看着她,走上台阶在她身边坐下,“我让她今天自己悄悄去跟老太太说,呆在我们这里也实无益处。”他淡淡地哼了一声,接着道,“你的情况她们也心知肚明,让你去说,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顾凝听他如此说,倒有点像是抱怨自己,看了他一眼,把帕子递给他擦手,缓缓道,“她趁着你在家的时候跑过来求的,我当着你的面将她赶走?我将你架火上烤,你们倒是都恨不得将我煎得外焦里嫩。难道我真个傻乎乎地去跟老太太说?今晨去请安,若是能见我自然想办法让李秀姐自己去管女儿。这两日我们不管她们自己也该看出来,再赖着不走算什么?李秀姐是八面玲珑的跟着老太太这些年,这点会不懂?”

楚元祯捏着帕子却没用,笑道,“你无非是觉得猜不透我的想法,所以束手束脚。那日早晨我就表明了态度,阿凝,”他专注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除了生意和你,这个后院没有我想主动掺和的事……记住了?”

他黑亮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顾凝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你若更早点表态才好,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管她?”

楚元祯起身,淡淡地道,“放心,这次就算她真的自杀我也不会管。”说完他进了书房,看到书案上那盆火莲目光沉了沉,回头看她,却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没说话。

一整日楚元祯也不曾出去,陪着顾凝在家里,叫人重新摆置了一下东厢的书房。靠南墙的角落放了一张罗汉床,外面摆一架素纱绘四清图,靠窗位置放一张宽面五屉橱,给顾凝做针线描花样用。北侧便是楚元祯的书案、书架,他让人从铺子里抬了几盆别致的盆栽回来,有万年青、海棠、松梅,造型各异,很是赏心悦目。

韦氏来拜访过一次,说了几句话,打听了一下向柔的事情,又说老太太那里院门一天都紧闭着,不许人进去,只说身体不舒服,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她问楚元祯是不是知道。

楚元祯摇着纸扇,笑道:“五婶,我除了早晚给老太太请安,平日里倒是少去,你们有什么乐子我也并不知道。不过今天早上,老太太不是很舒服。可能怕大家去闹,就把门关了。”

韦氏说也是,然后笑了笑,“你们男人自然大咧咧地,我跟侄媳妇说。”楚元祯一听便起身告辞,去书房看书去。

顾凝让茗雨帮韦氏续了茶,韦氏端起来抿了两口,“侄媳妇跟我可不要客气,说起来当初我是一点都不同意你回娘家去。我们在一处,也有个帮衬,你说是不是。”

顾凝笑了笑,说是。

韦氏便又开始叙旧,说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有多英明,顾凝想起老太爷也不禁唏嘘不已。

韦氏似无限遗憾道:“当日老太爷就跟我们说他给三郎找了一房不可多得的好媳妇,以后也定然能帮着老太太管好这个家的。”

顾凝摇了两下扇子,笑道:“五婶,您可千万别这样说。我向来只会做做女红,图个清静,管家这些事情我可是既做不来,也没那个脑子。这家里有老太太,还有父母和母亲,大哥大嫂,我们只要能踏实地过日子也就好了!”

韦氏本就晶亮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看着顾凝笑了笑,“我看我们也该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侄媳妇同去吧!”

顾凝起身,“五婶先去,我去收拾一下随后就来,不出门,邋遢得不成样子!”

韦氏便告辞。

晚饭时分,夫妻二人去给父母请安。宋氏也在,几个人脸色不是很好。

见楚元祯夫妇二人进来,宋氏打了声招呼,便告辞回家。

孙氏让他们落座,眼神凌厉地扫着顾凝道:“如今你是楚家的媳妇,我们长房一支的人,平日里要多注意一些,对兄弟姐妹的,多多维护一些。不该听的不该说的,都不要去管。”

顾凝寻思自己没说过什么话,韦氏找自己说话,自己也不能赶她出去,这也怪不得自己。

孙氏训了半日话,大爷才看了楚元祯一眼,面色不是很好,“虽然老太爷亲自定你掌管生意,但是也不能只有利益没有伦理纲常,生意人那一套在外面讲讲就行,家里的还是要按家里的规矩。”

楚元祯眉梢挑了挑,只点了点头。

孙氏插话讲了重点:“今年家里都撤了孝,亲戚走动要多起来花销自然大,三郎你想想办法,从铺子里补贴一点。”

楚元祯沉吟了一下,淡淡道:“母亲,不是我不往家补贴钱,当日老太爷有规矩,我只管生意,钱和人员调动任用的问题,都由秦掌柜几个掌柜说了算。”

大爷哼了一声,厉声道:“这生意到底是楚家的还是他秦掌柜的!”

楚元祯起眼扫过去,大爷跟他说话向来没有和软的时候,只不过越来越色厉内荏罢了,只是似乎大爷自己没有意识到。

楚元祯不紧不慢地道:“父亲,老太爷当日说过,生意和后院是分开的。如今的香料生意大部分是秦掌柜他们打理起来的。楚家之前的胭脂水粉生意不过是保留个名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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