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晚上借着夜色掩盖，总会大胆一些，心中隐藏许久的细密小心思无处躲藏，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去侵蚀大脑。
回酒店后，昭昭坐在窗前很久很久，甜甜的升职派对结束了，派对结束后，莫启南给昭昭发消息问她怎么先走了。
昭昭看了一眼，没回。
她丢下手机，又怔怔看着窗外，身体里隐隐有一道伤口，透着浅淡的哀伤笼罩在心上，人就是莫名的低落，明明觉得没什么大事，明明觉得一切如常，可心中的那阵朦胧的感觉如烟一般飘在身体的各个角落。
昭昭深叹一口气，她觉得靠自己是无法度过这个夜晚了，她很想喝酒。于是她又拿起手机发消息给莫启南：“你往回走了？”
“嗯。”他回她的消息永远很快。
“那帮我带点酒吧。”
“好。”
莫启南从不问她为什么，无论她提出多么不合理多么奇怪的要求。记得有一次昭昭心血来潮说想去撒哈拉沙漠，她兴冲冲告诉莫启南，说自己要去沙漠中长住，莫启南顿了会，冷静且克制地说：“好。我休个假和你一起去。”
不过后来昭昭又打消了这个主意，莫启南的假倒是安排出来了，于是两人在法国南线走了一圈。虽然是两个单身男女的旅行，但期间没有任何逾矩。两人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一起在各大景点闲逛，但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更近一步的动作。没有接吻，没有拥抱，甚至没有牵手。
昭昭一直觉得自己和莫启南的关系理不清楚，比同事朋友之间更亲密，但远不到恋人的地步，甚至根本不在这条道路上发展。周边的人都觉得自己和莫启南是一对，莫启南对自己很好，处处照顾自己帮着自己。昭昭也曾怀疑过莫启南是不是喜欢自己，自己是不是也喜欢莫启南。
但在一年公司年会上，莫启南被编辑拉着玩真心话大冒险，他本不参与，编辑们就说要整昭昭，他只得陪着。没想到第一局就输了，大家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问他的真心话是：“在座是不是有你喜欢的人？”
莫启南环顾一周，包括看了昭昭一眼，然后说：“没有。”
大家自然不信，卯着劲想再让莫启南输，但他很快上手，之后没再输过。
自那之后，昭昭便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她只当莫启南照顾自己是因为把自己当妹妹看待，也许多少还带着点路遥的关系，可能莫启南喜欢照顾“失足少年”吧。
昭昭这么想着，便越发和莫启南亲密了起来，事事都不客气。但很奇怪的是，这几年莫启南也没交女朋友，昭昭说过他很多次，说他再不找老婆，可能就要孤独终老了。每次昭昭这么说时，莫启南都会白她一眼，然后不再理会。
有敲门声，是莫启南带着酒回来了。
昭昭光着脚小跑去开门，“回来啦？买了什么？红酒？白酒？啤酒？”
“啤酒。”莫启南等了一下，见昭昭只顾去拿自己手里的袋子，没管自己，于是微迈一步进来。
“要关门吗？”莫启南问。
“当然要关啊，我房间里开了空调。”
“暖气？”莫启南关上门，走到空调前伸手试了下风，“你冷吗？”
“冷。北京这天气，都四月份了，怎么还这么冷。”昭昭说着夸张地打了个寒颤，然后拍拍沙发身边的位置，“来来，陪我喝酒。”
“嗯……”莫启南走过去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他走近时，昭昭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在聚会上喝了不少吧。”
莫启南喝酒不上脸，他面色还是如初，平常模样的清冷从容，但眼里已是模糊了，不如往日那般明亮。
“累吗？那你还能喝吗？”昭昭说着先开了一瓶啤酒，自己猛喝下一大口，然后才惊呼，“这酒有点呛鼻。”
莫启南靠在沙发上低低地笑了，他看着昭昭，眼神太柔和，像是她的整个样子整个轮廓都是从他心上掏出。
“看什么？”昭昭莫名不好意思，“我只是不太常喝酒，不是不会喝。”
“嗯。”他的声音低沉温厚，语气中似乎藏着笑，“我知道。”
“你知道？”
“鸡尾酒测评。”莫启南提醒她，“你说过自己不会喝，一杯倒。”
昭昭微红了脸，揶揄他：“那么久的事你还记得啊，难道是喜欢我？”
闻言，莫启南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了窗外。
昭昭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很有默契地不提这个话题，不去想两人间的关系。但每次和莫启南在一起时，昭昭虽什么都不用去思考，什么也都不需要做，但却感觉到压力。
没有人会无条件对别人好。她知道他也有所求。
昭昭轻叹一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但还是很难喝，她努力吞下，感受着小麦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她想起刚在车上，路遥的吻带着香槟的甜味。
不能想不能想。
她拼命摇摇头，端起酒瓶索性一干而尽。莫启南回头来看她，目光沉沉，是有心事。
昭昭注意到他在看自己，冲他扬扬手里空了的酒瓶，“我已经不是一杯倒了。”
莫启南笑了，“啤酒和鸡尾酒的度数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是吗？”昭昭傻傻笑了一下，又打开第二瓶，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莫启南只是看着她，并不阻止。
如此到第三瓶时，她觉得自己有点醉了，眼前开始模模糊糊，可脑子似乎更清醒了。在路遥车上的一幕幕向她袭来，他是如何靠近自己的，如何低下头，如何吻住了自己，路遥的脸清晰而又柔和，似加了滤镜，自己只是看他笑着，看他拥住自己，看他和自己说我没喝醉……一幕幕如电影般不停倒带不停重复。
“哭了？”
莫启南的问题将她拉回现实，她一摸脸上还真的有泪。
“啊……刚看了一个很悲伤的电影。”昭昭解释，然后随意抹去眼泪，继续喝酒。
“还爱他吗？”
昭昭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我问的刚那电影，女主还爱男主吗？”
“啊，电影啊……”昭昭端着啤酒的手微微缩紧，“我不知道，我没看到结局。”
随后两人都沉默了，昭昭低着头一直没有去看莫启南，莫启南一直看着窗外，房间里没有开灯，而今晚没有月亮。
“昭昭。”
“嗯？”
“你一直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话似乎就断在了这，莫启南回头看她，他不急，一直等着她抬头后，才慢慢将剩下的话说完：“我现在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