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男色所迷惑也就那么一瞬间。在昭昭心里,此刻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面前地上的烤全羊更令她心碎的了。
看着不远处那香喷喷美滋滋的羊肉,正被流浪狗们“吧唧吧唧”咬得津津有味。
昭昭终于没忍住,哇呜一声哭了出来,“啊……我好惨啊,又没吃到肉,又没赶上车……啊啊……”
那人惊了,扶额仔细看着昭昭,“我去,姐姐你是演员啊?这眼泪说来就来,奥斯卡影后都没您厉害。”
昭昭不理会他的话,仍很伤心地哭着,似乎也没有要停的意思,趴在地上,哭得脸上花一块黄一块的。
“啧,服了你了。”那人不由分说,伸手把昭昭从地上拉了起来,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半天,摸出一包皱皱的纸巾,“把眼泪擦一擦吧。看你年纪不小,却没想到这么能哭呢。”
昭昭不满,小声嘀咕:“我哪有这么显老,我是95年的。”
“什么?”那人凑近,昭昭话立刻不说了,撇开脸去,不搭理他。
那人也不在意,向昭昭指指不远处停着的越野车,问:“要不要我顺道儿送你一程?”
昭昭转回来,又仔细打量眼前这人,这眉这眼这脸这牙,看着都不像是坏人。但坏人也从不会在脸上写着“我是坏人”。昭昭虽然反应有点慢,也很单纯,但基本的警惕心还是有的,就这么莫名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是有点太随便了。
“不了,我还是……”
但昭昭话还没说完,那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很高兴地说:“哦,我看你对吃的也懂一点。接下来我打算去吃最正宗的红柳羊肉串,你去吗?”
红柳……红柳羊肉串!
昭昭果然立刻心动了。
那人见昭昭心动了,便故意说:“如今红柳烧烤风靡全国,可那些都只学了些红柳烧烤的皮毛儿,却根本没领悟到精髓。只有那种刚从树上割下来的红柳木,削掉树皮,直接做成签子去串羊肉,才能让羊肉上带着红柳木的清香。这是一种独有的植物香串在羊肉中,那味道跟外面的可不能比。”
啊……
昭昭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听着那人描述时,眼睛都在放光。
那人看昭昭的表情觉得有趣极了,坏笑着,明知故问:“诶,小姐姐,你到底要不要我顺道儿送你一程啊。”
“要要要!”
就这么昭昭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人上了车,从头到尾也没想着,多问人家一句姓甚名谁,家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的,能不能把身份证给看一下。
是真一根羊肉串就能被骗走了。
倒是那人先反应过来,上车后,见昭昭半天没有什么警觉意识,还一脸兴奋地问他:“走啊走啊,我们去哪里吃啊?”
“小姐姐,你不觉得有什么事情需要先交待一下吗?”
“嗯?”
那人无奈了,自个翻出身份证驾驶证丢给昭昭,“得亏你遇到的是我,这要是遇上什么骗子人贩子,说不定变成烧烤的就是你自己了。”
昭昭拿过那人的身份证——路遥,1995年9月11出生,家住北京。上面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看着稚嫩很多,理着寸头,皮肤黝黑,看起来有点傻。
昭昭不知道怎么心念一动,就偷摸拍了一张他的身份证,偷偷存了起来,又小声地默默吐槽“9月份的……哼,还说我年纪大,我比你还小呢!”
“可我身份证落车上了……”昭昭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薛昭昭,1995年12月21号出生,家住在上海,现在在上海一家广告公司里做设计师。”
路遥看她实在很好骗的样子,便逗她:“那公司地址在哪啊?血型是什么啊?星座呢?交男朋友了没?家住在上海肯定很有钱吧,家里就你一个女儿?”
这一听就知道是调侃,但薛昭昭想了一下,生怕自己拒绝他,他就不带自己去吃羊肉串了,于是认真地一一回答:“嗯……公司在延安东路222号外滩中心3201室,A型血,白羊座,还没有交男朋友,我是独生女,家里不算特别有钱。”
“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你这人太逗了。”路遥大笑开来,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薛昭昭,“诶,小姐姐,你不会是城堡里的公主吧。”
“什么?”
昭昭显然没听懂这是一句调侃加调戏的话。
“没事,我今天运气还不错,遇上一个落难的公主,那我就当你的骑士保护你一阵儿。”
车行驶在开阔的地方,不由让人心生美好的向往。窗外的景色如画上的一般,蔚蓝天空,绿茵草地,在遥远的山峰下,还能依稀看见几户人家。
车一路向北驶去,那些一眼掠过的画面,纷纷退至身后,又逐渐消失不见。不知开了多久,天色昏暗下来,空中飘着被染成淡粉色的云彩,带着太阳的余晖,最后化为一抹晚霞,终被黑夜所吞噬。
“还没到吗?”昭昭见外面已经全黑,不由有点慌了。
“快了吧。”路遥也不确定还有多远,他做人行事,从来都是找了一个目的地就出发,路上不问过程,也不在意时间效率,反正最后到了就好。
车一直开到一个偏避的村落里,昭昭心里越发不安,问路遥:“这到底是哪啊?”
“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喀尔曲尕。罗布人所居住的村落。”
“罗布人……”昭昭感觉这名有点耳熟,“啊!就是那个最好吃的罗布羊的村落!”
“啧啧,小姐姐,我明明和你说的是人,你却一下想到了羊。”
两人把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口,昭昭本以为是要找个餐厅,却没想到路遥直接敲开了人家的家门,叽里咕噜地比划着和对方说些什么。
最后应该是交易达成了,路遥给了对方一些钱,对方开始回屋去准备生火抓羊。
“你还会新疆话?”昭昭问。
路遥摊手,一脸坦然地说:“不会啊。”
“那你刚才……”
“嘿,就是瞎比划呗,反正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冲着他们的羊肉来的,只要给了钱,人家也就能懂了。在罗布人村落中,男人们都是烧烤行家,不用特地去寻餐厅,这种农舍小户做出来的才是最正宗的当地吃法。”
罗布人烧烤属于烧烤中的自然流派,烤肉之前才开始用木头练炭,这是罗布人最讲究的烧烤节奏。
羊肉是最能体现烧烤风味的食材,而尉犁罗布羊是公认的极品,羊肉够好,烹饪的要求就不用那么苛刻。
刚才的那个罗布小哥,从自家后院里抓出来一头羊,准备现杀。
昭昭吓得躲在了路遥了身后,路遥奇怪地问:“你爱吃,却见不得杀生吗?这可是最精彩的地方啊。你知道啊,罗布人宰羊有个诀窍,只捆住羊的三条腿,留一条腿挣扎,这样血放得干净,羊肉没有膻味。”
“闭嘴闭嘴!”昭昭轻打了路遥一下,抗议道。
可路遥还来劲了,提高语调,有声有色地说道:“还有啊,罗布人剥羊皮也有诀窍,在羊腿上穿洞吹气,肺活量够大的人,可以吹得羊皮肉分离,全身鼓胀。这时候剥皮,就极为轻松。整张皮能直接从羊身上撕下来……”
“啊!”昭昭一急,上手直接捂住了路遥的嘴,瞪着眼睛和他说:“闭嘴!你再说就破坏我对羊肉的好感了!”
“唔唔唔……”路遥比了“ok”的姿势,示意妥协。
可等昭昭刚松开手,路遥又说:“羊肉呢一定要现杀现吃,这样的羊才没有……”
“你!”昭昭企图又去捂路遥的嘴,却先被路遥反手握住手腕,往前微微一带,人先靠了过去。
路遥眉眼一挑,冲她勾起唇边笑,“公主殿下,有事儿你吩咐就行,别总想着动手动脚啊。”
这句话他虽说得贱兮兮的,但不知道为何在昭昭听来,却像是在她耳边喃语一样,莫名有了丝暧昧,烧红了她的脸,也一下让她的心不知该如何跳动。
罗布人烧烤没有其他调料,只用一把粗盐就能把罗布羊的鲜甜释放出来,这种做法非常高级,羊肉够细够软,经过几秒急促的火上烹烤,缩了水分,一下又变得筋道韧口,
羊肉烤好后,两人都很兴奋,不在意场所环境,拿着串肉随意在路边坐下就能吃。
路遥又从车上拿了两罐啤酒,两人就这么对着瀚海星辰,对着黄土沙漠,吭哧吭哧,几乎一口气吃掉了半支羊。
“啊,好好吃啊。”
吃饱喝足之后,对着如此美景,心境开阔,不免要思考一会人生。
两人都没有说话。昭昭感觉今天这一餐在她生命中应该会占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天上的星星为她铺好餐布,地上的黄沙为羊肉更添风味,而秋风瑟瑟带来了这么一个神奇的男人。
昭昭转头看着路遥,越看越庆幸自己跟着他上了这辆车。
路遥正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手指在啤酒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奏。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流浪的诗人,又像是一个很懂生活的艺术家。谁知道呢,这人究竟从哪来,到哪去,要做什么样的事情。这都是未知的秘密。
许是昭昭看他看太久了,路遥注意到昭昭的视线,痞笑着转过来问她:“怎么?公主殿下看上我了?”
嘀嗒。
心跳漏了一秒。
但很快他又摆摆手说:“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