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样？”
彼时的钟夜冥，还顶着赵夜的名字。对于这声夜公子的称呼，着实有些不习惯。他皱了皱眉，看着雨幕渐密，沉思道：“生的挺好看，命挺苦的。”
刚刚只是随手探了探，赵夜怎么也想不到，世上还有人的经脉能碎成这样。
真亏她还保持人形，哪怕立刻变成一滩肉末骨粉，赵夜都不会诧异。就这么被扔在这里，无人问津。
还正逢天降细雨。怎么看，都是个人神共愤的模样。
“夜公子说的极是。”谦逊地点点头，沈花月忽然蹲在凉的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
沈花月的手指很细，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千金。
钟夜冥记得，那场雨下的格外的久。按理说，清芸山上的云来得快，去的也快。那个季节，不该如此纷扬落雨才对。
唯独那日，似是想冲刷掉什么污浊，雨声震耳，天黑闷响。
“喂，她是什么人？怎么会死在这里？”好歹也来渡业教有段时间了，钟夜冥从来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人。
渡业教虽然清修，但绝不会亏待弟子仆人。该吃吃，该喝喝，最是惜命。绝不会将好好一个人饿成这番骨瘦嶙峋的模样。
沈花月此时也淋透了身子，颤了颤，而后抿着笑道：“我也不知道呢。”
“那你对她那么好？”
这么大的雨，特意来到这稀无人烟的偏僻角落，更将唯一的油纸伞给她撑着。任自己淋了个湿透。
“我对她很好么？”反问赵夜，沈花月只是摇了摇脑袋。理了理满是雨水的罗裙站起，这时，忽然有个人撑了伞来。
“花月。你怎么来这地方了？”
钟喻好不心疼地将沈花月拉起，搂在怀里，探出灵气给她暖着身子。看看赵夜，又看看地上的姑娘。
“殿下怎也在这里？抱歉只带了一把伞。”
“不碍事。”这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赵夜摆摆手，抬步离开。
毕竟那姑娘已经死了，至于刨坑埋人的事，还是交给渡业教的人来办。
只是赵夜刚路过一个叶从，就听到身后传来急切不耐的吼声。
“怎么回事？”分明刚刚还那副恩爱的模样，怎么自己一走就变了卦？难道这修炼中人也像自己的父亲那般，冷热不定？
出于对母后的同情，赵夜隐匿了身形，竖起耳朵暗中观察着。
“花月，你不该来这地方。”钟喻扯着她的手，弯下腰捡起那把油纸伞道：“她不值得你如此。”
“相公，我觉得……不关她的事。”沈花月黯然神伤地垂着脑袋，想去抢那把伞，却被钟喻躲开。
最后她哭着闹着，才将那伞留了下来。却是被钟喻抱在怀中带走了。
待雨停后，满目清心。赵夜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总想再去那偏僻的地方看看。
或许只是想知道，生的那么美的小姑娘，被雨泡了那么久，会不会变得很丑？还是有些可惜的。
雨后的阳光闪着炫目的颜色，赵夜怀着忐忑地心情，却惊得大叫一声。
“啊！你……你怎么……你怎么活了？”哆哆嗦嗦地打着颤，赵夜往后退了一步，掏出佩剑护在身前。
分明那日死得不能再死的小姑娘，此时竟然坐在角落里，反复抚摸着那把油纸伞发呆。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人是鬼？”见她不搭理自己，赵夜挥舞了下剑，许是寒芒闪到了她的眼睛，小姑娘抬头看了看他。
一双大大的漆黑眸子，落在她那张稚嫩的消瘦脸庞上，却是美得如初霁。只可惜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
就像是丢了七魂六魄的驱壳，任何涟漪都未有。
“这伞，是你打的吗？”出乎意料的，她的声音竟然比黄鹂鸟还好听。
娇脆如玉，忍不住生出许多的好感。
“沈花月给你的。”收了剑，赵夜鼓起勇气走到她身前，蹲下来探了探她的脉象。虽然还是杂乱无章的，但却是生气依旧。
小姑娘却是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赶紧将袖子扯了下来遮住手腕。
“别动。”赵夜眉头一皱，刚刚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伸手掀开她的袖子领口，全是深深浅浅的伤痕。
简直比当年他去过的天牢更丰富。
“你叫什么名字？”突然死在这渡业教，还被弃尸荒野。大抵是渡业教的仇人吧，只是这仇人也太过娇小了些。
虽然有些修为极深者可以返老还童，但是这姑娘根本连一点修为都没有。
“名字？”歪了歪脑袋，似是想不起来的样子。
就在赵夜都失去耐性的时候，那小姑娘动了动唇，道：“凉。”
“无姓？”
“嗯。”
还想说些什么，赵夜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体内蚀骨的痛意袭上，神智渐去。竟是那毒又发作了。
昏昏沉沉中只觉得有什么甜腻的东西顺着唇划入喉中。宛若刀山火海再下油锅的痛楚，唯有这东西流入才得以纾解。
从最开始的淡淡的清爽，到最后的舒畅再造。
赵夜看着眼前依然瘦瘦的，化作少年模样的小姑娘，想替她包扎下手腕，却是被躲开了。
无奈地笑笑，赵夜知道，她有她的私心。和她道了别，赵夜站在屋前看着。
“月姨，疼。”皱着一张小脸，凉露着血淋淋的伤口，蹦蹦跳跳地凑到沈花月眼前。
“不疼不疼，月姨给你揉揉。”沈花月仍然挂着温婉的笑。掏出常备的手帕裹上凉的手腕。心疼地吹了吹。
“娘亲，我想抱抱弟弟。”彼时钟惊鸿拉过凉去，心疼地揉着他的脑袋：“凉怎么又伤到了？是不是赵夜又欺负你了？哥哥替你去打他。”
凉愣愣地看着，不知所措的站着。
下一刻，便被前来寻妻儿的钟喻一脚在地上。发出闷闷的摩擦声，赵夜心中怒意四起。
分明这小姑娘不过短短时间，修为比自己快了那么多，竟然还在挨揍？
待钟喻扛着沈花月走了，凉还是趴在地上，碎石子似是磕进了膝盖，半天爬不起来。
“弟弟。”钟惊鸿赶紧跑过去，掏出常备的各种疗伤药给她，爽朗地笑着：“没事，哥哥喜欢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