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惊鸿只是站着,淡淡地扫视了一眼周围,而后手一挥,便上了楼。
严晨正好奇这挥手是什么意思,只见钟夜冥唤了来大批官府衙役,竟是将刚刚聊天谈论的人全数请了出去。
甚至可以说是打包扔了出去。
虽然修炼者天赋不凡,更能以一人之力抵众人。但在官府衙门门前,却是束手无措的。任谁按上个造反的罪名,都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更不提当今圣上,天子黄龙在身,暴君之名远扬。谁敢与官府作对,那就是全家老小发配边关,砌墙去了。
严晨小心至极地品茶,眼睛只看杯中茶水,不敢挪开分毫。
茶楼中热络的气氛顿时压抑至极。一场说书结束,待钟惊鸿给了赏钱,众人才敢开口说话。
渡业教的三人离去后,不满声此起彼伏。
“这渡业是仙门之首,怎如此嚣张?”
“那少掌门真是目中无人!我觉着还是之前那瘦小子好些。”
“嘘!”狠狠拍了拍那人的头,骂道:“没看见他们与官府牵扯吗?小心掉脑袋啊!”
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闹了这么一出,所有人悻悻的走了。仅剩的也无非一些无关痛痒的花边,严晨觉得心里闷得慌,结了茶钱便往街上去探探虚实。
大街上人来人往,严晨却觉得孤寂非常。
他恍惚间记起,之前在茫山脚下,似乎也有这么个场景。只是当时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却是已经不见了。
“你在想什么?”见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廖歆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这个人,就是心肠软,而且护短。既然答应了钟离凉照顾他,自然是将严晨当做了自己人。
伸手用力地拍着后背,廖歆露出大大的笑容安慰:“太阳那么好,你却那么颓废,这样不好!”
说着用口型比了个凉的字音。言下之意莫过于严晨这样,若是钟离凉知道了,也不会舒服。
严晨苦笑连连。眼光突然落在糖葫芦上。
晶莹的糖液裹着赤红的山楂,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泽。仅仅只是看着,便觉得口齿生香。
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严晨掏出一锭银子,道:“这些糖葫芦,我要了。”
“哎!好嘞!好嘞!”小贩开心得乐开了花。
都说这修炼中人对钱最是厌弃,果然是好赚啊。那几十串糖葫芦哪值得那么大的银子?他赶紧陪着笑,将整个草把都给了严晨,生怕反悔似的,忙不迭地跑了。
留下严晨一人在风中凌乱。这到底是奸诈呢,还是老实呢?
“你就是这样讨她欢心的?”在旁边看着的廖歆扑哧笑了出来,抹了把幸灾乐祸的眼泪,“你这样也算世上独一份了。”
“吃吗?”
取下一串糖葫芦递给廖歆,严晨刚想开口提醒她记得横着咬小心签子,却发现,廖歆就是横着咬的。
“怎么?我吃相很奇怪?”自左往右咬过一颗山楂,廖歆看着严晨,很是疑惑:“你想吃的话,你就吃啊。我不会嘲笑你一个大男人爱吃这种东西的。”
“不是。难道一般不都是,竖着,从签字上咬的吗?”就像凉那时在茫山时一样。
廖歆哦了一声,笑道:“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谁还那样吃糖葫芦啊。被扎过一次就不那样吃了。”
见严晨怅然若失的表情,廖歆补充说:“当然,我可没被扎过。”
“嗯。”
只要一想起凉,严晨心就痛得厉害。刚刚买下这糖葫芦,也不过是下意识地觉得,凉爱吃而已。
凉虽然总是吃白粥,但是相处这些时日,严晨发现她很好甜口。普通的白粥加勺糖,她都会夸自己手艺好。
哪里还能找到那般干净纯粹的姑娘?严晨叹着,知道是世上除了凉之外,大概只有天上才有了。
“这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茫然中,竟是有人出声问价。严晨这才一个机灵,从伤感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却是有些结巴:“五……五文……”
为什么钟夜冥会来买糖葫芦?他不是帝王家的人吗,什么珍馐没吃过,哪瞧得上这种山野粗品。
“嗯。”许是不满严晨的不利索,钟夜冥摸出五文钱塞到他手里,挑都没挑,随手摘下一串糖葫芦就走了。
严晨刚想说好险,谁知那钟夜冥,竟是又回过身来,又摸出五文钱买了串糖葫芦,扭过身一语不发的走了。
见他折回去又买了串糖葫芦,本等在远处的钟无艳觉得奇怪,迎上来接过糖葫芦问:“夜冥,你怎也爱吃糖葫芦?”
看着钟无艳也是横着咬糖葫芦的,严晨心里一痛。
“我?我不吃。”看着手里的糖葫芦,钟夜冥表情忽的动了动。那张仿若厌倦红尘俗世的脸露出有些悲伤的缅怀表情,道:“大概是因为,凉爱吃,我才买的。”
“嘘!”手直接捂住了钟夜冥的嘴,钟无艳挑着眉毛眼神示意说:“人多口杂,别乱说话!”
“是了。她已经死了。是我想多了。”
凄凄一笑,钟夜冥又回过两步,将糖葫芦插回了草把上,“将它卖给爱吃的小姑娘吧。”
见他要走,严晨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开口问:“这位公子,可是您的心上人爱吃的?”
“怎么?”眯起眼睛,钟夜冥脸色一沉。
“实不相瞒。我也是倒霉催的。”严晨脑子转的极快,解释说:“我刚拿银子买糖葫芦,那小贩说找不开,便全部甩给我,跑了。我要这么多也没用,若是公子您心上人爱吃的,全数送给公子吧。”
憨笑着拿过一串尝着,严晨夸道:“真别说,味道可甜着咧!”
“竟然有这种事。”
早就听说有小贩专门宰客,没想到眼前这憨厚男子就遇到了。心地却是极好。五文钱买串糖葫芦,钟夜冥还觉得是赔本买卖,原来是这样。
“谢过兄台。”取回刚刚那穿糖葫芦,钟夜冥笑容却是凄切:“若是她还在,我便厚颜的收下了。只可惜,那姑娘已经死了。所以,我无福消受。”
“死了?”睁大了眼睛,严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圆场:“扯到公子的伤心事了,抱歉抱歉!”
“无碍。本就是定局罢了。”
轻叹一口气,钟夜冥咬了颗山楂。
那么甜的外表之下,竟是又酸又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