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上空,已是被今夜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强行拉入一阵毫无预兆的肃杀氛围之中!
章台街、华阳街,香室街、夕阴街······
长安八街九陌,未央、长乐两宫;
太、高二庙,东、西二市;
戚、孝二里,以及贵族聚居区:尚冠里,都被一队又一队涌入城内的禁军武卒团团包围;
尤其是天子刘启所在的未央宫,北宫墙外的藁(gǎo)街、东宫墙外的章台街,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至于西、南两面宫墙,到也并不是说不重要,而是这两面宫墙,本就紧挨着长安城的城墙,城墙之上,本就有足够的守备力量。
而今夜这场变故的第一现场:太上皇庙,更是被一整支司马,足足五百人的北军军卒,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乎是在天子刘启的口谕,传到第二桉发现场——晁府的同一时间,卫尉、内史、郎中令这三个九卿属衙,都第一时间收到命令:今夜,长安城的宵禁无限延长!
只要没有传出解除宵禁的命令,那即便是明天日落,也决不允许任何人走上街头!
也正是在这般郑重,好似匈奴人已经兵临长安城下的肃杀氛围当中,由申屠嘉为首的朝中公卿,自司马门涌入了未央宫中。
不出意外:刘胜、刘彭祖兄弟二人,此刻已是被五花大绑,且仍旧袒露着白花花的左臂,跪在宣室殿外;
而在宣室殿之内,天子刘启却将双手负于身后,来回踱着步,始终不肯坐下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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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闹到这般地步了?!”
听闻刘启明明恼怒,却根本不敢放开声线,只能用力压低声量的一声低吼,躬身站在刘启身前的晁错,只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毫无疑问,今夜这场戏,晁错,算是彻底演砸了。
君臣二人苦思冥想许久,才终于得出这么一个圈套,却非但没有把目标任务:丞相申屠嘉套进去,反而被半路杀出的公子刘胜,将这硕大的皇都长安,搅了个天翻地覆。
这下好了;
本该陷进去的申屠嘉还在外面,突然杀出的公子刘胜,又把这个圈套里外里踩了三圈不说,还顺带把晁错埋进去半截!
眼下,长安全城戒严,街道上禁卒林立!
就算刘启第一时间,便下达了宵禁无限期延长的命令,可一旦明天天亮之后,走出家门的长安百姓,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门,这件事,就必然会被捅出来。
再然后,长安城内的大街小巷,就会被这样一则‘流言蜚语’所充斥;
——内史晁错,把太上皇庙给挖啦······
但此刻,晁错却也根本没有心思,再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准确的说,此时的晁错,仍旧还没能从方才,发生在自家大门外的那骇人一幕中,将情绪调整过来。
——晁错,真的吓坏了······
就差一步!
只要刘启派出的使者晚到一步,晁错就要含恨当场,被北军射声校尉的将士们射成刺猬!
非但会被射成刺猬,而且很可能还会牵连家人,并最终,被彻底钉死在刘汉,乃至华夏历史的耻辱柱上!
那可是太庙······
就算不是太祖庙,那也是太庙······
若是抛开实际地位,单从刘氏宗族排序来看,太上皇庙的重要程度,甚至要高于太祖刘邦的高庙!
而这样一座政治意义极为重大的建筑,平日里哪怕是散了块土、碎了片瓦,那也是要掉一长串脑袋的!
就连太庙之内,供奉于太上皇神主牌前的蜡烛熄灭,都得要三五个脑袋才能重新点燃,就更枉论太庙的外墙,被砸出那么大一个门洞了。
而眼下,晁错虽是被及时赶到的‘天子口谕’救下,作为罪魁祸首的刘胜、刘彭祖兄弟也已被捉拿,但这件事,却也远远还没到画上句号的地步。
——太上皇庙外墙之上的那处门洞,必须要用人命,才能填上!
而且绝不能是三两条小鱼小虾的人命,而是必须要有足够重量的人,才能填上那处足可以容纳三人并排进出的门洞。
比如,晁错这颗贴着‘内史’‘帝师’等字的脑袋,大小就非常合适······
“臣实在是没想到,二位公子竟在丞相的府中,留到这么晚······”
面色苍白的抬起头,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晁错已有些干咳的嘴唇,也不由轻轻发起了颤;
毫无底气的一声辩解,更是将头低的跟犯了错的孩童般,已然顾不上自己‘九卿之首’的体面;
就连称呼,都从往日那声毫不礼貌的‘申屠嘉’,不自觉的换成了一声略带心虚的‘丞相’。
听闻晁错此言,刘启心中自也明白:只怕真是一场误会,才让这场由刘启谋划的圈套,被‘无处不在’的九儿子刘胜所撞破。
但封建帝王,却也是这人世间,最不讲道理的生物······
“混账东西!”
“就没有一日安分的!!!”
又是一声极尽恼怒,又极力压低音量的低吼,天子刘启面上怒色,也终于是到达巅峰。
而后,便是刘启当着老师晁错的面,上演了一出精彩纷呈的变脸术。
“即是撞破了,便也没了回头路。”
片刻之内,天子刘启便已恢复往日,那古井不波,纵是泰山崩于前,也绝不改色的澹然面容。
“去,召丞相,及公卿百官入殿;”
“——还有那两个混账,也押上来!”
余怒未消间,对身旁宦者做下交代,刘启便回过身,缓缓坐回了御榻之上。
见刘启这般架势,晁错只顿时有些慌乱起来,望向刘启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满满的哀求!
感受到晁错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刘启也终是深吸一口气,将面上残留的最后一丝怒火,也尽数敛回。
“老师,还是稍微整理一下仪态吧。”
“丞相就要入殿了······”
听闻刘启这一声意味深长的提醒,晁错只嗡然抬起头!
“陛、陛下之意······”
“嗯。”
却见天子刘启沉沉一点头,端坐于御榻之上,双手捏成拳撑在身体两侧;
冰冷的双眸,只似是盯上猎物的勐虎慢,死死锁定在了宣室殿的殿门之外。
“一不做;”
“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