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皇七子刘彭祖同皇九子刘胜,在卧房内聊到了很晚很晚。
具体聊了些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
世人只知道,在刘胜于长乐宫挨了杖责后的第三日清晨,于未央宫正殿——宣室殿举行的常朝之上,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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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驾崩,朕心甚哀。”
“又岁首元朔朝议在即,朕欲行大赦,易元年;”
“且先孝文皇帝驾崩,距今也已有数月,先皇之太宗庙,及一应礼、乐,也需从速操办,不可再行拖延。”
宣室殿北,天子刘启正身端坐于御榻之上,俯视着殿内的朝臣百官,神情严肃的做着交代。
虽是新君,但天子刘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有关‘稚嫩’的气质。
裁剪得体的厚密髯须,深邃中不时透露出锐利的双眸,以及气质中时刻散发出的那一份澹然,都无时不刻彰显出这位新君,实则早已深讳此道。
——在继承皇位之前,天子刘启,已经在储君太子的位置上,坐了足足二十三年。
尤其是其中的最后几年,先皇刘恒病重卧榻,刘启虽名为太子储君,实则早已被委以监国太子的重任。
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对于朝中的所有事物,刘启都无比的熟悉,只是相较于过往,如今多了一个‘天子’的身份,更名正言顺了而已。
对于刘启的吩咐,朝臣百官自也没有意见,正要躬身领命,却闻殿外,响起谒者一声高亢的唱喏。
“启奏陛下~”
“皇九子胜,着皇子礼装正服,于殿外求见~”
此言一出,殿内朝臣百官不由一愣,旋即面色古怪的抬起头,齐齐望向御榻之上的天子刘启。
按理来说,皇子们参与朝议旁听,甚至在天子提问后表达看法,虽然没有什么先例,但也绝对算不上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毕竟朝中三公九卿、元勋功侯,理论上都可以在常朝日,将家中长子带入宫中旁听,好增长一番见识,顺带在天子面前露个脸、混个脸熟。
既然公卿百官、功侯贵戚都能带孩子上朝,那某位皇子旁听朝议,显然也没什么问题。
但古怪的是:今日常朝,到宣室殿外请见的,并非是皇长子刘荣,而是皇九子刘胜!
且刘胜也并没有按照小辈旁听常朝的惯例,早早在殿外恭候,并与朝臣一同低调入宫,而是在常朝临近尾声时前来,还高调请见?
满是疑惑地想着,殿内朝臣百官不由纷纷抬起头,待看清天子刘启面上的错愕,便也逐渐反应了过来。
“公子此番入宫,就连陛下,事先也不知情?”
众人心绪飞转之际,御阶之上,天子刘启的面色也是愈发古怪了起来。
“这小子来做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天子刘启又不着痕迹的在殿内扫视一周,又暗自思虑一番,才稍昂起头,朝殿门的方向眯起眼。
“宣。”
“陛下宣公子胜觐见~”
“宣公子胜觐见~”
“胜觐见~”
“见······”
随着一道道逐渐模湖的唱喏声,刘胜提着袍摆,小跑上层层长阶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宣室殿外。
待来到宣室殿,刘胜也是一板一眼的解下腰间佩剑,又脱下脚上穿着的布鞋,还不忘郑重其事的整理一番衣帽,才神情严肃的跨过高槛。
“儿臣胜,参见父皇~”
“惟愿吾皇千秋万代,长乐未央~~~”
一套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宫廷礼仪,也是让殿内朝臣百官不由连连点头,便是历来以‘严守礼制’闻名的奉常卿,面上都不见丝毫不愉之色。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殿内百官便次序坐直了身,静静等候起了刘胜的下文。
——公子刘胜,若说有什么性格最为朝野内外熟知,那除了丧心病狂的孝顺之外,便是同样丧心病狂的不按常理出牌!
今天,刘胜能出现在公卿百官云集的常朝之上,就必然意味着这场常朝,会因刘胜的出现,而发生一些令人始料不及的变数。
对于这一点,天子刘启显然也有明确的认知,只刹那间,便后悔起‘宣刘胜入宫’的决定来。
但可惜的是,这世上,从不曾有后悔药可寻······
“儿臣,有奏!”
来到宣室殿正中央,朝天子刘启规规矩矩躬身行礼,又拱起手,朝殿侧的朝臣摆列环一躬身,刘胜便满面严肃的昂起头。
“但在禀奏之前,儿臣有一事,要同中郎将郅都对质!”
铿锵有力的道出一语,刘胜便不顾殿内百官古怪的目光,以及天子刘启微微眯起的眼角,只自顾自侧过身,望向殿侧的郅都。
“敢请问郅中郎。”
“四日之前,也就是太宗孝文皇帝二十三年秋九月十六,父皇游于上林苑,郅中郎奉诏随驾,途遇野彘一头。”
“是也不是?”
见刘胜开口就将矛头指向自己,郅都顿觉一阵怒火上涌,傲然抬起头,口中道出一声‘是’。
在郅都看来,刘胜这番举动,根本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日,有窦太后明着偏帮,刘胜也只落得一个‘杖责三十,面壁三日’的责罚;
反观郅都,非但没有因此受罚,反而被窦太后以‘于国有功’的名义,赐下百金厚赏!
有窦太后撑腰,刘胜都没能捞到便宜,在天子刘启面前,刘胜还能捞着好?
如是想着,郅都望向刘胜的目光,也愈发带上了一抹戏谑。
“且看今日,陛下可还会同太后那般,偏帮尔这孺子······”
郅都正思虑间,刘胜却是摆出一副长舒了口气的架势,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在殿内百官朝臣众目睽睽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即然郅中郎认罪,儿臣,这便以奏疏呈上,”
漠然一语,惹得殿内朝臣百官齐齐一愣,眼睁睁看着那竹简被殿内宦者接过,又小跑着送到天子刘启面前。
便见刘胜面容陡然一怒,咬紧牙槽,目眦欲裂的侧过身,‘唰’的一下抬起手,用食指直勾勾指向郅都!
“儿臣胜,昧死百拜!”
“参中郎将郅都,于父皇游猎上林途中玩忽职守,任由野彘抵近圣驾!”
“如此作为,当坐渎职!!!”
“论制,当以大不敬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