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黑夜。
那树荫下。
青蝠已经快压制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绪了:“你们家的这个莫师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
你告诉哦,哪有人闭关一年多,一年多啊,居然出关了以后,连个大门都不愿意出。
他就不憋闷吗?
就算是大家闺秀,不好外出抛头露面,可逢年过节,也会忍不住出来逛逛庙会啊!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闭关之后,还能在家里窝上一个来月。
这,这正常吗?
这是正常人能干的出来的嘛?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最最大的问题是,他要是不出来,我们怎么抓他啊?啊?啊?”
‘刷’的一下,他骤然扭头,盯着近在迟尺的黑衣人,恶狠狠的道:“要不,我就直接冲进他的洞府得了,我就不信了,以我的实力,抓一个筑基修士,还不和玩一样。”
这一眼,黑衣人被对方那癫狂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
当然,他也是能理解对方的。
没得法子,你要是被倒吊在树上,整整一年又一个月十三天,不能上不能下,那你也得疯?
没错,他背后的势力是有手段将青蝠送进来,也有手段能出去,但这里终究是星河剑宗内,不可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更是为了隐藏,他只能倒吊在这树上,无时无刻维持着神通‘离地无影’的运转。
否则,你真就觉得星河剑宗的大修们,都是一群吃干饭的?
又或者,宗门的护山大阵就是个摆设?
青蝠能足足忍耐了四百来天,那已经是意志坚韧了,要是换成是他,估计早就……
稍稍代入一下,黑衣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渴了喝露水,饿了吃野果,眉毛胡须不能修,更重要的,修士也是人,也得疴屎撒尿……
这倒吊着……
这,这,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只是,让青蝠直接冲击莫府的阵法?
那阵法,呃,他虽然不是太精通,但真就知道的那一点点,也让他明白,事儿不能蛮干!
索性,转机已经有了……
“青蝠,青蝠,别急,别太心急,且听我说!”
黑衣人先安抚着青蝠,看对方勉强精神稳定下来后,才继续道:“你在此处,也是不知外界变化。
就在昨日,宗门洪钟响了足足八十一下,是为九九归一,人皇崩了!
也就是,大玄的那一位人皇帝悯终于死了!”
青蝠听了却无所谓道:“死了就死了呗,按照计划,他早就该死了。
要不是他老赵家确实有些底蕴,拿出了不少续命的手段,以及神霄宗内的老家伙,
呃,嗯,他早就得魂归幽冥阴土了。
咦?等等?”
青蝠终究不是愚笨之人,恰恰相反,他已经站到了某种高位,很多秘密已经向他展开。
只是片刻思索,他就又道:“我擦,那我这任务就更不好办了啊。
按照计划,人皇陨落之后就得是九龙夺嫡,图穷匕见了。
且不论结局如何,星河剑宗的那六位宫主,包括一大群高功大修不都得回来了?
我这任务,这任务,我擦,那不就是更加遥遥无期了?”
青蝠分析着都快委屈的哭了,黑衣人一看他双眼又要红了,立刻道:“对对,你分析的极有道理,但你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上面那位大老怎么可能没想法?
而这位莫师,嗯,也已经是我们必得之人了,那自然就得追加投入了?”
顿了顿,黑衣人才道:“我也是刚刚接到了外面传递进来的消息,为了让你能顺利完成这次任务,上面已经启动了预桉。
请注意,是最高规格的预桉。
也就是说,这一次,组织势在必得!”
“最高规格?势在必得?”青蝠脑袋一懵,他是知道那最高规格代表的是什么,
而如此规格所能驱动的人力物力,是何等的夸张,乃至于,若是有需要,又可以付出多大的牺牲。
只是,就为了一个莫成君?
值得吗?
仅仅片刻,青蝠反而开始不忿起来:“宗门,宗门为何会如此重视一位所谓的创法大师?
哪怕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等级别,这等级别……”
黑衣人挥了挥手,打断了青蝠的自言自语,道:“已经不一样了,真不一样了。
就在一年多前吧,莫师闭关,但其实和他一起闭关的还有两人,一位若离仙子,一位他的好友巴陵儿。
然后,一个月前吧,两人也都出关了。
境界,他们其实都没有多大的提升,但都展露了神通。”
说到这里,黑衣人几乎是一字一字的吐露:“剑!道!神!通!,他们都悟了!”
青蝠也愣住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黑衣人,好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意思是,他,他,他……”
黑衣人没等青蝠说完,就道:“当初,莫师之所以研究剑道,只因为若离仙子求助与他,让他帮忙领悟剑道神通。
而现在来看,估计已经成了!”
青蝠终于明白了宗门‘最高级别’是什么意思了,那真是势在必得了。
所以,脑袋卡了半天,他就吐出了几个字儿:
“我勒个去……”
黑衣人也不管对方的震惊,而是幽幽道:“所以,上面已经在做调度了,也就是这几天吧,就会有人为你扫清所有阻碍。”
青蝠只觉得热血沸腾,但依旧问出了最冷静的问题:“可问题是,如何把那位就喜欢缩在‘乌龟壳’里的莫师,给调出来啊?
要知道,当年为了让他出山门,上面可是连鬼灵门都给驱使起来了。
现在,现在他要是非窝在洞府里不出来,我,我……”
黑衣人打断了对方的话,道:“你怎么把我给忘了?”
“你要出面,那你不是得暴露了?”
“最高规格的赦令都下来了,我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能安安稳稳的离开星河剑宗,对我而言,也是解脱。”
黑衣人终于笑了笑,道:“就这些天吧,等我消息!”
……
中州,神都之北外千里初。
苍穹之下。
轰隆隆隆!
黑云漫卷,遮蔽了半边天际,更有雷霆轰鸣之声不绝于耳,赤白色光芒时不时照亮了苍穹夜空。
而在那光芒照耀之下,能清晰的看到五位头戴高冠,身穿紫色长服,面容古朴的老人组成了一座阵法。
其人手中各有一面刻有繁复云篆的旗帜摇曳不定。
而在他们身后,各有百余位弟子跟随,身上法力再不同的法诀变换下,注入阵旗之内。
噼里啪啦!
轰隆隆隆!
雷霆越发密集,炸裂之声更加令人可畏,某一时刻,似是积蓄了充足的雷霆之力,足以让天地为之颤抖。
然后,他们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等的人。
黑云之外,南方,有无数道光裂空而来。
那剑光似也是一道大阵,由数十位剑修催动,神通之力弥漫天穹,所过之处,恰如天河倒卷,水银泻地,足以淹没一切。
双方还未接触,就有一苍老之音响彻天地:“贫道神霄道宗宏明!”
“神霄道宗之玄!”
“神霄道宗长生!”
“神霄道宗自德!”
“神霄道宗若羽!”
“协五百雷卫,见过星河剑宗道宗诸位道友,在此有礼了。”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五人同时开口,声音虽或男或女,或高亢或柔媚,但毫无疑问都有雷霆相伴。
开口间叱吒之音,伴随着的就是雷霆轰鸣,声势煊赫至极。
而那星河剑光似有顷刻停顿,只见其中剑修顿住了身形,但剑光确实弥漫,向四周堆起,如有大堤筑坝,正在积蓄力量。
及至此时,才有一道苍凉的声音想起:“星河剑宗董洪武协弟子门人见过几位神霄道友,只是不知,几位道友在此拦路,意欲何为啊?”
那雷霆之中,苍老之音再起:“止杀剑尊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人皇之位已然定下,九州该是恢复安宁了,四皇子既已落败,那就无需再做挣扎。
只要诸位将他留下,我等自会放开道路,任由尔等离去。”
剑光星河之中,裹挟着一位面容阴鸷的男子,他腰杆笔挺,一手握一卷明黄圣旨,一手持传国玉玺。
听了这话,他忍不住面色白了又白,似是想要开口斥责,但最终忍住了。
而止杀剑尊似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那略带苍凉的声音,带着难言的嘲讽。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放开道路?
这似是我这么多年来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你神霄宗即使是老祖来此,可敢言,阻我道路?
区区五百雷卫布置下的五雷法坛,就敢在我等师兄弟面前大放厥词,是不是真的在中州待的久了,都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此言一出,那是半点面皮都不给。
五位神霄高功具是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几人互相对视,知道已然无法善了。
最终,还是那苍老声音开口:“既然如此,我们也只能领教一下星河剑宗剑诀之高妙了?”
“哈哈哈,我星河剑宗的剑诀从不言高妙,只说杀力。
不过,我也想知道被你们神霄宗秘不示人,号称‘可噼仙人’的五雷法坛,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言不合,即是双方大战,顷刻间,只有无尽的雷霆和剑光交织在一起。
与大地之上,割裂出一道道破碎的裂缝。
与天空中,斩出一道道经久不息的伤痕。
剑光,雷霆,破碎,炸裂,焦黑,
好一副灭世景象。
而在大地之上,无数道裂痕之中,就有一老头站在此处。
他身形不高,穿着邋遢,头上还有草屑土石,看似像是被战斗的余波波及的灰头土脸。
但实际上,他距离已经很近了,近在战场之下,但如此剧烈的余波,到了他身前却尽数被抚平。
无声无息,不见半点波澜。
他抬头看着天空,一双小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只余下危险的光芒闪烁不定。
“这星河老道的徒儿,着实是一个比一个嚣张了,居然敢在背后编排老道,我这是给些教训呢?
还是给些教训呢?”
说着,他还扭头,看向一旁,道:“你说呢?四季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