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听说七王妃……”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听说?”
话还未说完,便被百里冷声打断。一双清冷的眸子紧锁住尚挽倾精致的面容,尖利无比。
“莫非你还在我七王府布了眼线不成?!”
眼神蓦地一紧,飞速地剜着她身上的肉。这样的一句话一出口,满座都寂静了下来,气氛变得异常诡异。就连云夏柏的脸色也都难看到了极点。
“想必四王妃也是好意,让你发挥一下你的才艺。百里就莫要与她计较了。”
皇帝本来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可是一看谁都没办法来收场,就连太后的脸色都臭的可以,只得笑了一声说道。
尚挽倾只觉得满腹委屈。皇帝这样子看似是给她解了围,可是那意思却仍旧是自己的错。那女人明明张狂跋扈到了极点,可是皇帝竟然也不责怪,反而一改往常冷淡的态度,亲昵地称她为“百里”!简直是她莫大的耻辱!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尚挽倾被云夏柏阴沉着脸拉了下去。带着浓浓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再给本王找麻烦试试。”
眼睛一酸,却只能是委屈地点头,不再说话。
百里的脸色好看了些,微微一拱手,笑道:
“作诗百里并不在行,不如百里就用皇上送的玉笛吹奏一曲《暮春》如何?”
“哦?”太后来了兴趣,毕竟她也很是喜欢她的那个儿媳妇苏月,“原来我们七王妃还会吹笛?哀家可是头一回听说啊。”
“王爷教的。”
“王爷教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皇帝云冽琛和百里对视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
“看来朕的这个儿媳妇和朕真是默契呢。”
微微深意地看了百里一眼,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云夏椋无奈的摇头,只得饮酒看着这个女人会吹什么歌曲。没想到她是真的不会作诗,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吹笛子上面。
太后看着两个人打哑谜,有些被蒙在鼓里,但依旧和颜悦色。对于现在的百里温茶,她并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刚才,她还救了自己的儿子两次。
“不如七王妃和墨乐师同奏,也好让哀家一饱耳福。”
“恩,这个提议不错。”
皇帝点头,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笑道。
墨染淡淡起身,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洞箫上,声音温婉如水,暖若清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微微一笑,道:
“王妃请。”
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了一圈,缓缓收回。玉笛横在唇边,那绝美的凤凰妖娆不尽,似有一飞冲天的迹象。碧绿莹润的玉笛加上金色的鎏边,配着她不点而朱的唇,美不胜收。轻阖眼,凭着印象加之自由创作,百里回想着之前吹过的悲伤歌曲,串到了一起。
笛声婉转,带着淡淡的哀伤。如同暮春凋谢的花瓣一般苍凉。麒麟殿里静了下来,如流水一般潺潺的音色紧扣人的心扉。刚刚吹了几声,墨染的洞箫就缓缓响起。顿时,整个曲调都变得异常凄凉。
所有的花都已经凋谢,风起,只是卷走了一地残香。
吹着吹着她就想笑,她自己都分不清她吹的是什么了。似乎是各种各样的歌曲揉捏在一起,甚是古怪,但墨染的洞箫却能恰到好处地遮掩了那些不协调,渲染上莫名的悲伤凄婉。当她要笑出声的时候,却发现笑不出来,总是觉得站在自己身边闭眼吹箫的少年身上,有太多苦涩伤痕说不出口。如此凄凉的声音不仅是暮春,更是他自己。莫名的,心情就被洞箫凄凉的音色感染,笛声明亮,却越发冷清。
歌曲快到结尾,百里睁眼,恰好捕捉到了墨染顺着脸颊悄悄滑落的泪滴。心里一痛,不由自主地为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少年心疼。他瘦削的脸颊微微苍白,泪痕隐匿在灯火摇曳中,若隐若现。吹箫的表情很是认真,带着隐忍的悲凉。
笛声戛然而止,百里微微蹙眉,吹不下去。墨染微微有些惊异,箫声突然一个转弯急剧而下,做了一个完美的终点。几乎不可见百里突然停下的突兀。
他又是帮自己遮掩了那些瑕疵。是有意帮助,还是对歌曲的执着?
按捺下心里的心疼,百里微微一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墨染。”
虽然有些淡淡的疑惑,可是他仍旧微笑回到。
“恩,我叫百里温茶。”莞尔一笑,不知何时笑容多了几分真实,“我们会是朋友。”
“其实这歌好听却太过悲伤,”百里似乎是自顾自地大声说,唤回依旧沉浸在哀愁里的人,“可是不论是什么季节,什么时候,都会有花开。暮春的时候,满园花都谢了,但荼靡依旧浓。”
荼靡依旧浓。
墨染心中轻念着几个字,蓦地绽放了一抹温柔笑意。
“荼靡花?”云冽琛挑眉,“朕倒是没怎么在意。”
“御花园里就有呢。”百里微微一笑,“百里就很是喜欢。”
“好。”云冽琛大手一挥,爽朗地笑了几声,“明天朕就遣人给七王府移栽几棵。”
“谢皇上。”
拱手,百里谢恩。回头看了一眼一袭青衣的墨染,抿唇微笑,回到坐席。
“本王还真没看出来,百里温茶也有对男人发自内心的微笑的时候。”
一坐下,带着浓浓*味的风凉话就响在百里耳边。但百里却没那个心思跟他计较这么多。微微眯眼,不着边际地扫视了麒麟殿一周。几乎所有的人都带着不可置信,窃窃私语中,有不少话都是关于“七王妃受皇帝青睐”一般的言论。挑眉沉声问:
“之前皇帝没有赏赐过什么东西给七王府么?”
“怎么可能?”云夏椋轻笑一声,尽是轻蔑,“不过向来没有你说一句喜欢,皇帝就遣人给你送去的先例。”
“哦。”百里轻轻拍了拍云夏椋的腿,浅笑一声,尽是高傲,“那先例已开,来日方长。”
先例已开,来日方长?这个女人的语气倒是不小。
“那些大臣为什么那么蠢?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百里无奈一笑,又摇了摇头,“不过这样也好,皇帝也省心。”
云夏椋突然发现自己被岔开了话题,不由得一阵恼火。铁一般的臂膀钳制住百里的腰肢,低声怒道:
“为什么岔开话题?”
“我不过是不想浪费时间而已。”微微皱眉,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开他的禁锢,只得做罢,“合着我百里温茶冲谁笑笑也得先跟你打报告么?我们有什么关系么?”
“你是本王的王妃。”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一句话,云夏椋手上越发用力。腰际传来一阵剧痛,可是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抿唇,妖娆的笑意扩散,连空气里都沾了些丝丝缕缕的甜味,却莫名的血腥。云夏椋突然一怔,空气里的腥味十分真实,吓得他连忙松开手,眉间是歉意和微微慌乱。
“有没有事?有没有事?本王……伤口裂开了?”
“王爷,不是你的伤口裂开了,是我的。”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满满的,“刚才那么剧烈运动,然后又喝了酒,再加上你有点用力,才会裂开。也不全怪你的。只是趁现在还没有浸透衣襟,我得去重新包扎,不然一会儿没法走了。”
毕竟伤口的地方出血很容易让人误解成那个。
“可是太医院离这里很远。”
微微皱眉,云夏椋压低了声音。
“你帮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好。”
起身,拉着云夏椋静静离开宴席。云冽琛瞄了一眼空荡荡的席位,笑意加深。对于这个脱胎换骨的七王妃,他倒是感兴趣的紧。
云夏椋左拐右拐拐到了一处无人的偏僻地方站定,闻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狠狠地皱了皱眉,不禁觉得有些后悔。
百里走到茂密的树丛后,利索地脱掉橘红色罗裙。“撕啦”一声将亵衣下摆撕成布条,亵裤褪至大腿,解开最外围已经有些泛红的纱布,动作极快地包扎。眼眸蓦地一紧,云夏椋腾身而起一把抓住她挂在树梢的罗裙,将她裹起来揽在怀中,低沉的声音满是肃杀:
“谁?”
“七弟不必紧张,”一抹淡淡的声音响起,却并没有多大的温度,云夏柏瞄了一眼同样浑身戾气的百里,莞尔一笑,“本王只是嫌宴会有些闷,出来散散心,恰好就碰见了七弟和弟妹。”
“咦?”云夏椋突然满是顽劣地装作疑惑,“空气里怎么有这么大的血腥味?弟妹,你这是……”
“被刺客的飞镖划得。”
面不改色心不跳,百里冰冷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那刺客可真狠心呢。”
说话间竟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云夏椋,看得他眼眸一凛,怒气散发了出来。一只微凉的手暗中抓住了他,平抚了他恼火的心情,淡淡道:
“是啊,但是四王你可以离开了,弟妹需要包扎伤口,你想看么?”
狭长的眸子里闪过欣赏,云夏柏连忙摆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那就算了,四哥先回去,你们也快些。”
说罢转身,满脸笑意的离开。
看着他渐渐隐匿在夜色里的背影,百里拧眉,声音里满是厌恶:
“他可真惹人烦。”
云夏椋没有开口,眼眸里的怒意依旧未散。
不由得一阵好笑,百里在他怀里别扭地包好伤口,接过罗裙套在了身上。
“我说王爷,您老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吧?大不了尚挽倾脱衣服的时候你也去看就好了。”
“百、里、温、茶!”
铁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蹦出来了几个字,可是怀里的人早就已经娇笑着跑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