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沉弥、娄发三人领本部八百健壮之士,负责截杀何仪何曼黄邵刘辟龚都五人。
五人从北城门出来,身边带了一百多名能够骑马的亲卫。
汉代十里一亭,亭周边多有乡聚。
这夕阳聚便在宛城东北二十里处,再往北二十里,就是西鄂县。
从宛城去夕阳聚,沿途驿道会经过两处亭舍,当他们来到第一处亭舍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道路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
那群人多穿锦袍,头上插鸟羽,体格极为健壮有力,人数有二三百,将整条道路都堵得水泄不通。
见此情形,何仪等人立即停下脚步,他们迅速意识到这是张绣派来的人。
之前他们敢去宛城,一是他们被曹操所迫,不得不寻条出路。二是他们以为张绣实力不强,应该不敢得罪他们,所以才敢大方进城。
更重要的是他们以为既然来的黄巾首领那么多,如果在城内直接动手的话,必然会引起整个南阳黄巾以及他们部众的反抗,到时候几十万黄巾冲破宛城,张绣死路一条。
然而他们确实没有考虑得太周全,张绣是不能在城内杀他们,主要原因不是害怕杀他们引起黄巾反弹,而是怕刘表对他起疑心,怕他吞并黄巾壮大自己。
因此处理后续事情的任务就不能交由张绣来做,而应该交由刘表的部众,这个时候张绣也只能在城里看着,根本不可能出城来找他们麻烦。
“怎么办?”
几个人互相对视,看来这张绣也不是善茬,恐怕早就想好了要吞并他们。
“走。”
何仪毫不犹豫地指着西北方向的道路说道:“往那边去,分散逃走,只要跑出一人回去报信,就尽起大军破了宛城。”
“冲!”
另外几个人也不含湖,当下勒马便逃。
但很快他们绝望了。
西北道路尽头也缓缓出现了大队骑兵,不只是西北,南边他们来的方向也有。
东面就是淯水河,波涛翻滚,跳进去必然要被淹死。
四周旷野又多是农田,马蹄陷进去根本跑不了多远,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只能选择死战。
可惜战斗结束得很快。
当甘宁两刀剁下何曼黄邵的脑袋时,何仪刘辟龚都投降了。
等何仪刘辟龚都等人被甘宁押着回到了文聘大军本部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
招他们来的根本不是张绣,而是刘表!
但此时再想后悔就晚了。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顺利得太多,以何仪刘辟龚都的命令以及何曼黄邵的头颅,逼着颍川汝南十多万黄巾投降。
至于其他南阳黄巾,被张绣大多骗下山来,然后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刘表的军队缴械俘虏。
自此南阳黄巾乃至于原来的颍川汝南较大的黄巾势力,都被刘表吞并。
刘表尽得其众,按照之前屯田制度,打乱分散迁居各县,就地安置田土,进行集中管理,由文聘和张允的军队进行管制。
事后统计,这次得到的黄巾数量约六七万户,总人口达到了三十多万,其中精壮士卒约有五六万。
士卒经过淘汰老弱,得其精锐约一万左右,全部补充进了文聘和张允的队伍里。
其余人口,以家庭为单位,分散安置。
不过刘表也没有亏待张绣,他拿走了其中的七成,也就是差不多二十余万丁口,安置在自己属地,甚至南郡也分配了很多。
剩余的十多万老弱妇孺都被安置在了新野县、湖阳县以及朝阳县三地。
因为这三地是张绣地盘的大后方,按照他与刘表的约定,他统领宛城周边十多座城池,可以自行任命县令,自负盈亏,以后就不需要刘表运送粮草。
而周边襄阳周边各县城则多用于屯田,从去年屯田到现在,关中灾民温饱得以解决,襄阳也收获了粮草百万石,赚得盆满钵满。
一时间整个荆州的粮食价格都低了不少,现在又得到了南阳黄巾二十余万丁口,得其辎重、耕牛、农具、粮草。
刘表派邓洪全权负责,将这些人全部安置到自己地盘,这样加上从关中河南等地来的灾民,从前年也就是公元194年开始,到如今短短两年时间,整个荆州人口多出了十多万户,约六七十多万人口。
到四月份,邓洪忙得焦头烂额,在沉晨和黄门亭出来的一些亲戚帮助之下,总算是完成了所有任务,将投降的黄巾军打乱进行土地和资源分配,又以权谋私干了不少坏事。
比如文聘和张允需要补充士兵,他们的目标当然是黄巾军中的青壮,就跟曹操选青州百万黄巾当中精锐五六万人组建青州军一样,他们也得选最好的。
但在选的过程当中需要邓洪先进行清点造册,编纂户籍。这里面就有操纵空间,将最精锐的一部分,全部划到了甘宁的麾下。
结果就是这一战甘宁不仅斩杀了两名贼首,立了大功,而且部队也得到了补充,手下士兵居然多出了两千人。
事情处理完后,邓洪回到襄阳向刘表复命。
刘表得知邓洪归来,特意开了个单独的宴席,只叫了蒯良和诸葛玄,不是在外面中厅,而是在比较小的后院亭内。
这也算是半个家宴。
蒯家和蔡家是姻亲,刘表又娶了蔡夫人,邓洪老婆是蔡夫人侄女,诸葛玄把两个侄女一个嫁给了庞氏一个嫁给了蒯氏,他本人又与邓洪非常交好,关系都非常亲密。
几个人坐在亭内,农历四月份相当于后世公历五月份,入夏以来,荆州的气候还算凉爽,鳞次栉比的院落内绿茵参天,池塘里青蛙咕咕鸣叫。
等奴仆给众人倒上酒之后,刘表才笑着举起酒杯道:“这些日子,荆州大小官吏都上书向我道贺,这些都是幼硕的功劳啊。”
邓洪谦虚道:“这都是因为明公在后方运筹帷幄之中,制胜于无形,洪只不过是做了点微末之事,不值得夸耀。”
“幼硕休得自谦。”
刘表大笑道:“此战不费一兵一卒,就招降了南阳黄巾二十余万众,又得大量粮草辎重,兵力也补充了一万多人,这是大功一件呀。”
“是啊。”诸葛玄也笑道:“南阳周边黄巾肆掠,一直是个麻烦的事情,因其多如牛毛,以前不管是招降还是剿灭都很难,没想到此次却是被幼硕说动张绣,将他们绝其本根,不可谓不妙呀。”
邓洪连忙道:“若非明公应允,此次也不能成事。何况这个办法也是我得知当初明公扫除荆州宗贼时想出的办法,那都是明公和子柔先生的主意,洪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他其实谈不上有什么政治头脑,但邓洪只记住沉晨说的两句话。娶了蔡氏之后,自己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以后立功了,一定要把功劳全部推到刘表身上。
前者则是让领导把他当自己人,后者是让领导脸上有光。如此不管立什么功劳,刘表就会觉得自家亲戚,那就是自己人,不会产生猜忌心理。
这一点老刘家还是有传统,像蔡冒和蒯越都是掌握荆州大权,甚至就连刘表立嗣的事情他们都能插手,随意更改,如赵高李斯。
要是换成曹操试试?
后来曹丕和曹植相争,贾诩小心翼翼以袁绍的例子劝曹操不要废长立幼,结果就是曹操杀了多少曹植的党羽?
对比之下,老刘家对于亲信手下还是非常宽容,即便插手立嗣的问题,也不会有过多的苛责。
刘表现在就很舒服,一来邓洪把所有的功劳都往他头上推,整得他是背后主导者一样,世人就会觉得他非常高明,从而忽略了邓洪在其中的作用,名望自然也会更高。
二来邓洪现在是亲戚了。
论起来邓洪还得叫他一声姑丈,成了自家人之后,怎么看怎么顺眼。
想到这里,刘表也是说道:“幼硕,不管怎么说,此事你功劳甚伟,今年荆州不管是粮食还是丁口,都扩充了不少,府库充盈,兵马壮大,皆有你一份功劳,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邓洪立即说道:“洪宗族自徐州迁移而来,沿途死伤不少,阖族前途生死不知,全赖明公收留方能存活下来,这都是为了报效明公恩德,哪里还奢望什么奖赏呢?”
刘表笑道:“有功而不赏,岂能服众?难道幼硕是想让我背负骂名吗?”
“不敢不敢。”
邓洪忙道。
然后低头沉思了片刻,又说道:“洪其实并不在意个人官职大小,而更希望荆州安危,如今天下大乱,荆州正需要勇勐之士为明公守卫汉土,所以洪想向明公举荐一人。”
“哦?”
刘表好奇问道:“你想举荐谁?”
“回明公,我前岁路过樊城,认识了当时守卫城门的司马甘宁,因兴趣相投,引以为友。”
邓洪说道:“我发现此人不仅是巴郡世家大族出身,读书习字,学问很好。而且骁勇善战,勇冠三军,是个难得的人才。此次能够轻松平定黄巾,也是因他单骑斩杀黄巾首领何曼黄邵,逼降何仪刘辟龚都,可见其勇略。洪不愿让此等人才埋没,因而斗胆为明公举荐。”
“甘宁?”
刘表想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问蒯良道:“是前几年从刘章那叛出来的那个甘宁吗?”
蒯良回答道:“是的。”
“这样啊。”
刘表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此战他功劳很大?”
“居功至伟。”
邓洪答道。
“他之前是在樊城?张允麾下做军司马?”
“是的。”
“那就升任校尉吧。”
刘表说道:“湖阳守将邓济这次惨败,把他撤了换甘宁去。”
“多谢明公。”
邓洪大喜。
虽说黄门亭归属于新野,但这是因为它位于沙河以北。
而沙河南面就是湖阳井阳亭,所以实际上它离湖阳更近一些。
从黄门亭到新野县城要五十多里,去湖阳县城反倒只要四十余里地。
因而甘宁驻扎于湖阳,对于黄门亭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
并且更重要的是,他完成了对甘宁的承诺,帮助他进行了跨越阶级的提升。
刘表麾下的将领分为三个档次。
第一档就是蔡冒、张允、黄祖这三人,都为一方大将,位高权重,掌握数万兵马。
第二档则是韩晞、文聘、吕介、刘磐等,权力虽然没有蔡冒张允黄祖三人大,但也算是高级将领。
第三档则是张虎、陈生、苏飞、邓龙、张硕、邓济、黄忠、刘威、王介等,属于中层将领。
而以前的甘宁和霍笃等人则只能算中下级军官。
现在直接升为校尉,则算是中层将领,虽然还是要受高级将领管辖,但已经有了一定自由度。
譬如原来的邓济就是湖阳守将,现在的黄忠则是攸县守将,可以单独镇守一座县城。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甘宁已经摆脱了原来被张允控制着浑身力气无处发泄的窘迫,能够在湖阳当小霸王了。
向刘表举荐了甘宁之后,邓洪又告诉刘表,他想再去一趟宛城,劝说张绣,让他不要动宛城周边城池荆州派遣的官员。
刘表不解其意。
邓洪告诉他。
这样做一是方便刘表间接通过这些官员了解张绣的情况,二来也是为了民生着想。
张绣毕竟是行伍出身,手下能吏不多,若随意更换官员,派那些不懂得治理的手下将领去担任县令,会让郡县出现大问题。
所以虽然这些城池都划给了张绣,但能不要动就最好不动,不管是对刘表还是张绣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刘表听了邓洪的分析,也认为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因此也是点头同意了邓洪的想法。
很快宴会在一片欢声笑语当中结束。
为了弥补邓洪,刘表除了答应他的几个想法和条件以外,还赏赐了不少金银丝绸等财物。
等宴会结束后,邓洪和诸葛玄告辞离开,刘表把蒯良留下,要商量点事情。
“子柔,此事你怎么看?”
一直等邓洪他们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回廊,刘表才问蒯良。
蒯良沉吟许久,轻声说道:“邓幼硕.....私心颇重呀。”
“你也看出来了?”刘表笑眯眯地说道。
“嗯。”
蒯良点点头:“我听说前些日子张绣把新野县令王翊升了南阳郡丞,换了邓茂为县令。”
“私心归私心,可他大头依旧是我荆州占据,黄门亭能得几分?”
刘表举起酒杯,眯着眼睛说道:“只要他是在为我效力,有私心就有私心吧,谁能没有私心呢?你说是吧。”
蒯良与他对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