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江执去往泗京,沿途两岸高山,阳春三月,山脚下青草已经开始冒绿芽了,夹杂着未化净的雪水枯草,黄泥小路,空中时而几只飞鸟鸣叫着飞过,临行前有些紧张的心情突然开朗了起来,破有种天高地广的感觉。
江执穿了身半旧的青色棉衫,头发简单用青布带束起,恰巧骑了匹白马,我笑道:"瞧你这样,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公子出游呢,人家考生离泗京远的尚且步行,你倒好,悠哉悠哉骑着马,哪里有那寒窗苦读的书生样。"
江执笑道:"我既不是那寒窗,又何必做一副样子出来,有马为何要步行?"
"那你今日怎的不好好打扮一番?这衣裳可是旧的吧。"
"骑马只是图个省力,如你所言,上京赶考的寒窗子弟占一多半,穿着太扎眼倒不是什么好事。"
我点了点头,早听说过文人相轻,读书人向来心高气傲,愤世嫉俗的,见到人家穿的用的比自己好便是俗气炫耀,纵然是鹤立鸡群,也是要被隔离的。
江执年纪虽轻,却深谙为人处世之道,想来这些年在九江的好人缘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名气,有些不起眼的细节往往更能俘获人心。
可惜这道理不是人人都懂,说话间,不巧撞上了县丞府上京的马车。车帘掀开,其中坐的自是江裘无疑。
今日江裘穿的着实富贵华丽无比,一身光鲜靓丽的华服险些闪瞎我的狐狸眼,腰间一颗鸡蛋大小的玉石,左右配玉还卖弄风骚的拿了把折扇。
江裘见到我们时,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仿佛下一刻就能把我们踩在脚下一样,见江裘这阵仗,想来这段时日应该把科考答案学会了,是对状元事在必得了。
江执理都不理他,骑马继续前行,我对着江裘做了个鬼脸,快速跟上了江执。
"江裘那个王八蛋龟孙子!看见他老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江执听我絮絮叨叨骂江裘,笑而不语,我扯住他的衣袖道:"据我分析那江裘已经将科考答案习会了。"
"那是自然,且不论县丞会强制他学习,他如今成了中人,受打击不小,就算再蠢也知考状元是自己的出路,想来自己做了一番努力。"
我心中暗暗盘算着,若是真是这江裘做了状元,我便让蛇哥一把妖火烧净了他全家,也好让他早日投胎做个正经人。
"江执咱们走快些,一想到江裘跟屁股后头我就想去揍他一顿!"
江执笑笑,一夹马腹"驾!"策马小跑起来,我快速跟了上去。
我与江执行至半路,到了一处东西南北路交界处,不远处有一处荒亭,江执告诉我此处名为迎客亭,东西南北各通郡县城村,在此处也许还会遇到别处赶考的举人。
我点点头,空中突然闪过一记惊雷,我一愣,这时候莫不是要下雨?
果真,不过片刻,大雨瓢泼落下,我和江执快速牵着马到亭子里避雨,不远处江裘的马车匆匆赶了过来,江裘和几个下人也躲进了亭子里。弄的我一阵不爽。一个人到一旁做着。
偏偏江裘前来江执的找茬,笑的一脸虚伪道:"江举人,本少来时听闻九江百姓对你考得状元有很大期望啊。"
不待江执开口,我在一旁冷哼一声"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语毕我一拍腿大声道:"真是出门不利,先是大雨后是阉鸡,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江执闻言低低的笑出声,江裘大怒:"你说谁是阉鸡?"
"谁答应说谁。"
江裘本打算发飙,江执横在我与江裘之间,笑道:"阿九心直口快,江少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江裘没听出江执在损他,说我心直口快,不也说明我说的是大实话,江裘就是个阉鸡。
江裘冷哼一声,到一旁站着,心道这对狗男女给本少爷等着,等他当上状元,他非要当着江执的面糟蹋了王阿九那蹄子。
我们双方都不再出声,静静等雨停,途中又来了几个布衣书生避雨,看来也是上京赶考的,如江执所说,他们明显对江裘不太友善,倒是有人认出江执来,上前作揖"兄台可是帝师陈夫子的二徒弟江执?"
江执淡淡一笑,和几个穷酸书生周旋着,一人道:"这场雨来的未免太早,雪还未化净呢,这若是误了赶考可怎么好?"
江执也不急,拿出卷书来温习着,闻言笑道:"误了也是大家一起,这多数考生未到,便该延后才是。"
众人闻言也觉在理,更加佩服起江执的淡然来,这种情况任谁都该有些急躁,他居然还能看的进书去,心智实非少年人所有。有不少人也学着江执温书。
我见他们看书的看书,闲谈的闲谈,就我和江裘落了单,我便上前刺探敌情,戳了戳江裘道:"喂!江少爷,科考准备的如何?我可记得当初我教您时,您大字不识一箩筐呢。"
江裘冷哼一声:"这自你之后,遇见好的夫子,进步自然大了。"他话音刚落,空中猛地闪过一记惊雷,声音之大震耳欲聋。江裘那怂包被吓的打了个颤。
我心念一转,神神秘秘的对他道:"江少,老子听说这谎撒多了容易遭雷劈,啧啧,这场雷阵雨来的如此怪,一定是有道理的。"
江裘有些怕怕的问我:"什么道理?"
"呵,老天爷看某些贱人不顺眼呗。"我随口胡扯着,可这愚蠢而坏事做尽的江裘却因心虚,真的有些怕了。我作势补充道:"这幕天席地的一个雷劈下来,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呐。"
他突然死命拽着我,压低了声音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你了么?你激动什么?!"
"你当我听不出来是不是,我告诉你王阿九,就算真有雷劈下来,你也逃不掉,我坏事做尽?你曾经教过我,因为你赵竹摇被连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挣了两下挣不开,闻言立即火了,但怕耽误江执等人温书,压低了声音道:"你个丧良心的混蛋,老子教你是为你好,要不是为着你眉间这颗朱砂痣,老子才不管你的闲事!"
他闻言松了手,皱眉道:"什么朱砂痣?"他用手指了指眉心那抹红:"你说这个?"
我也不怕他知道,点了点头,他突然笑了:"狗屁朱砂痣,这是本少下生带来的胎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