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声音又放低了一些，把身体凑向了薛夫人：“现在在宫中，还是万事谨慎些，最好不要落给别人什么话柄，阿娘，我的身体没事的。”

看见薛夫人点头以后长安也跪了下去，却总感觉旁边有一股在视线在看着她，转过头去，果然对上了王夫人有些憔悴的脸。

长安低头跪在那里没有说话，她不敢直视她带着几分悲痛的眼睛，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长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王夫人却先开口了：“你见过凝云吗？她疼吗？”

长安没有抬头，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她是在昏迷的时候死去的……”

长安不知道王夫人有没有听懂她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过了没有多久，从旁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这小小的啜泣声被压在众位僧人的吟唱声中，让人不易察觉。

但是长安跪在王夫人的旁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夫人，现在无论再说什么也都是徒劳罢了，王凝云确确实实的是死了，而且连一具躯壳也不剩下，她所有的美丽和青春以及最后的生命都被别人无情的剥夺，做成一支支让人窒息的香。

随着诵读的经文一声比一声凝重，众人都跪在地上虔诚的跪着国家百姓而祈祷，长安轻轻的瞟了一眼跪在旁边的王夫人，只有她知道王夫人一定是在为了她死去的女儿而祈福。

死者已逝，生者为大。无论死去了多少人，无论失去了多少东西，人只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承受这痛苦的一切。

长安听着王夫人默默的啜泣声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可是她只能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在内心里面人忍受着愧疚的折磨。

众位夫人的祈福没有过一个时辰便结束了，毕竟这些夫人都是身娇体弱的，万一跪坏了身子皇后也不好交代。

而且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十分清楚的，这次祈福只是一个幌子而已，真正的目的是因为国家的国库空虚，而今年又灾害严重，需要大量的财产来填补。

所以真正的重头戏还没有开始，这次只是来敲打敲打众位夫人，让她们不要忘记把银子送到宫里来。

于是在经过一上午的祈福之后，夫人们便坐着马车赶回家，在这一路上长安的神色都是闷闷的，也不大爱讲话，薛夫人只当长安是疲乏了，也没有多问什么。

可是长安自己知道她是因为王凝云的事情而心感不安。她把头靠在马车的车壁上，随着马车奔跑在路上的颠簸而一晃一晃的。

又想起了那一日的场景，露出残忍笑容持刀的男人，躺在石台上流血不止的昏迷女子，心里面还是后怕不已，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

这所有一切的噩梦都已经过去了，而制造那场噩梦的人也在熊熊的大火中化为灰烬，所以忘掉这一切吧，把这所有的一切都当成一场梦吧。

就在长安昏昏沉沉之间马车已经到了薛府。长安扶着车壁下了车，不知何时，这外面竟然又飘起了丝丝雨雨的小雪。小雪夹杂着冰粒，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微凉的寒意打在长安的脸上让她清醒了不少，长安披风的兜帽没有带上，这小雪像是飞扬的柳絮一般，又像天空被砸碎以后掉落的水晶石一般闪耀，这些雪落在长安黑亮的发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有黑色的披风上。

长安站在这雪中，伫立的就像一道绝美的风景，她在雪中就像是一个随时会飞舞的精灵，她的肌肤比雪还要透明，她的双眼比黑宝石还要明亮，她是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暖阳。

远处有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她，男人身脚往前跨了一步，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随后他又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克制自己不再向前。

他的嘴唇在颤抖，绝对不是由于寒风的冷冽，他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浓郁的深沉之色，在最深的眼底是一抹狂热，是一抹悲哀，一抹爱而不能得的痛苦。

见过飞蛾扑火吗？飞蛾明明知道那火焰会灼伤它的翅膀，会焚烧它的生命，但是为了那仅有的一点光亮会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赵昱是一只理智的飞蛾，他渴望光亮和温暖，却从来不轻易靠近。

在赵昱的眼里，没有了寒风，没有了细雪，也没有了这熙熙攘攘的行人，他的眼里只有长安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