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下楼,出了门,男士都要下去地下停车场拿车,沈娅推说有事先走,说完也不等他们有所表示便直接大步跨到马路拐角,立马伸手招了出租车,丝毫不顾及礼貌形象地跳上车去。
像逃似的,她走得竟然那样快!
沈娅直到上了车,浑身起的鸡皮疙瘩还没有退下,脊背上还生出阵阵凉意,还是觉得刚才那个泰国菜馆弥漫着阴阴的冷意,生怕下一秒,暗处一不小心就要跳出一个怪物来抓她!
起初她探寻地去看那些包间,其实还基本笃定是自己的错觉,但一听到有人签了单,她就连看那个签单笔迹的勇气都没有。
不是不认识薛远舟的字,正是因为认识所以才不敢看,她害怕真的是他。
虽然,她知道那个人多半只会让下属去做这些小事。
那么多年了……他回来了吗?是他吗?可他今天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要来找自己?找她又能做什么?她在他面前已经败得那样彻底,一无所有还不够么……
鼻子一酸,竟又无端想起了他的眉眼,其实她喜欢的并不是凌止阳那样双眼皮的清秀眉目,她喜欢丹凤眼的男子。眼睛狭长,眼角上翘,眼尾斜斜地往上延伸,衬得眉眼间情意复杂,纠结缠绵,仿佛无法到达尽头的山脉。
薛远舟就长了这样一双眼睛,也算不得英俊,却有让你过目不忘的气势,尤其是那双眼睛,不经意就会在她的脑子里亮得骇人。她甚至一直不知道他的年纪,他总说自己老,埋怨她为什么总是如此年轻,那样古怪的口气现在回想起来,耳边似乎热热痒痒的。她知道他并不老,至少一点不显老。眼睛里深不见底,历经沧桑般看破世事,举手投足都有着成熟而性感的致命吸引力。
怪只怪他们初识的时候,她真的太小,偏偏少白头的他已经有了不少华发。
无数个黑夜里,她用小心翼翼地用手轻轻拭过他闭着的眼,能触到他浓密的睫毛,缱绻的眉。哦是了,他的眉毛,像是着了重墨的狼毫笔勾过,耸动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那个人,哪怕睡着了,眉心似乎也皱着,有时候他睡得浅便被她闹醒了,总会就势握住她的手,翻转身抱住她紧紧搂住,迷迷糊糊地咕哝一句:“蓝蓝,别闹。”
……
出租车在飞快地行驶,喉咙有点堵,她还是记得这样清楚啊——怕眼睛里滚下泪来,便仰起头去看天色,车窗的玻璃不干净,模模糊糊一片,但也看得到天空中乌云翻滚,又要下雨了吗?看来这天气,一时半会儿依然晴不了。她不由伸手去碰玻璃窗,却按下了一个晕得毛茸茸的热气印子,离吃饭的地方很远了,心里终于觉得自在了些。
出租车司机沉默着,没有和她搭话,音质破旧的收音机里倒唱得颇为应景:
“假如流水能回头,请你带我走;
假如流水能接受,不再烦忧;
假如流水能回头,请你带我走;
假如流水能接受,不再烦忧;
有人羡慕你,自由自在地流;
我愿变作你,到处任意流啊流。
假如流水换成我,也要泪儿流,
假如我是清流水,我也不回头……”
她不可能回头,他,自然更不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