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沈娅今晚之前还有什么保留的话,此时此刻她已经再也没有理由保留,任何一丝一毫……于是她主动去吻止阳的唇,那里还有着淡淡的辣椒香气,柔软却并不如薛远舟一样凉薄,她这一刻姑且算得上甘之如饴。
不得不承认,凌止阳与薛远舟相比几乎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颜落她们自从见到那枚钻戒后就一直说沈娅绝对不会坚持到洞房花烛夜才那个啥,自己一度信誓旦旦,没想到还是经不住诱惑……
不过,凌止阳突然停住了,他的吻停留在她的耳垂,似乎一直是轻尝浅酌,仿佛品尝一盏醇厚的佳酿,又像是拂过海面的徐风,如此缠绵又如此不舍,“不要这样看着我,不然我就只能亲你了。”
连情话都说得……沈娅不能再继续想下去,她知道凌止阳一直不喜别人赞他的外貌,一个男子被人夸为“漂亮”总让他觉得不是好事。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还是没有一丝逾越,虽然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但是他依然尊重她,会坚持到新婚之夜吧——她轻轻伏在他的怀里,终于觉得自己的选择应该没有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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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夕的工作顺利调动回国,她现在完全是幸福的准新娘状态,安顿好以后便约颜落和沈娅吃饭,沈娅也没有推辞,想着吃饭的时候可以顺便探听一下闻蕙的消息,年夕肯定知道闺蜜近况。如果能够问到姐姐的近况,或许她与止阳的婚礼也不用没有家长。
苏昀做东,自然早早到了,年夕在一旁小鸟依人的乖觉模样。
颜落进门就打趣,“你看看这个家伙,隔了几天没见,就被苏昀养胖了。”
年夕立刻红了脸,她在日本吃东西,量少又精致,加上心情总是压抑,所以人清减了不少,现在两人重修旧好,苏昀的确惯着她不停地吃,还亲自下厨犒劳她的肠胃,焉能不心宽体胖?她其实也发现了,苦着脸对苏昀抱怨说自己长了小肚子,可他总还是嫌她太瘦。
今天被颜落一说,确实是没法忽视这个问题了。
没想到苏昀这个罪魁祸首却凑过她的耳边说,“没有关系,摸着更舒服。”
切,想骂都不是个地方。
看着他们亲亲我我,这个饭吃了也甜,“我说阿娅,让你把你家凌止阳带来嘛,你又不带,年夕都已经重色轻友了,不在乎多你一个的。”颜落知道那天在酒宴上沈娅太低调了,倒显得有点丢脸,她话越少,颜落猜得越多,索性便如实奉告,气得她恨不能立刻去口诛笔伐外企里那群变态的白骨精。
沈娅给她夹了一块特色菜大漠风沙鸡,“颜落姐,你就别老拿年夕打趣了,多吃点补回来不就行了?”
年夕听到凌止阳,终于记起了这个熟悉的名字,“凌止阳?我们S大数学系有一个人也叫凌止阳呢,难道你的男朋友和他同名同姓的,这么巧?”
“对啊,止阳是S大数学系的,”沈娅没有读过大学,所以没有记大学出身的习惯,这才想起他们这一群人中很多都是校友,“难道你认识止阳?”
“呵呵,”年夕故意无视苏昀瞪过来的目光,“当然认识,他可是S大著名才子加帅哥啊,据说喜欢她的女生可以绕S大校园排一周,他是我们的学长。”
颜落一脸坏笑,点了点她的脑袋,“年夕,你不会也暗恋过人家吧?”
沈娅拍她,“别老欺负年夕。”
“怎么会,”年夕这下老老实实了,“他怎么会看得上我,眼光可高了,我嘛也就只有苏昀才要。”
苏昀敲开的蟹黄终于落到了她的碗里,无奈地看着她,这个小丫头说话总是没心没肺。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颜落敲年夕的盘子,“收敛点行不行?”
年夕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又开了口,“话说回来,他倒是看上过阿闻的呢,就是我上次在日本和你们说的,我的室友闻蕙。他追求阿闻的时候也算得上轰轰烈烈了,为了煎出一个像样的鸡蛋差点把学校小吃部都给烧了。”
沈娅嘴里的猪蹄汤一下子变了味……闻蕙和凌止阳?!
“他们谈过一段时间恋爱,不过后来还是分手了,”年夕笑嘻嘻地补充,“这是我唯一知道的凌止阳的八卦。”
原来,凌止阳喜欢的是,闻蕙!
多少人处心积虑的体贴关怀,生怕沈娅知道一星半点,偏偏都比不上造化弄人,该知道的总是瞒不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时隔多年,沈娅终于又知道了什么叫做晴天霹雳,幸福给了她半个笑脸,而后就潇洒离去——竟然天真地以为凌止阳那样的不离不弃就叫爱情……在他那里,自己才是真正的替代品?
换了名字,依然是替代品,世上似乎根本没有她存在的价值和必要,沈娅眼睛里愈发没了焦距:彻彻底底,反反复复的替代品,永不超生……上帝是多么公平,用不着她费心,其实他老人家一直都没有忘记“惩罚”她,但是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
挤了一个笑容,比哭还难看,明晃晃的汤水在水晶吊灯下泛起的光泽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又一次凌迟了她的全身。
或许看出了她的异常,年夕迅速改了口气,“很短的,很短就分了,闻蕙喜欢霍启安的嘛,他们现在终于冰释前嫌,两人近日可能也要结婚呢……”
“哦?”颜落终于有了反应,“她和霍启安重修旧好,那岂不是邵榕就被闻蕙抛弃了?”
年夕吐了吐舌头,八卦果然不得了,一牵就能牵出好多事情,看到颜落貌似有点关切的眼神,她想起当初自己还想给邵榕和颜落乱点鸳鸯谱。这下好了,本来还担心邵榕成了孤家寡人,如果颜落肯要他,不也是很完美的结局吗?
“颜落,”年夕撒娇道,眼睛笑得眯成两弯小月牙,“要不,你就行行好,收留榕哥一下吧?他以前对你还不错嘛。”
“切,”颜落满不在乎的夹了一筷子菜,“我才不要‘弃夫’咧。”
“人家榕哥以前对你不是一往情深的嘛……”她继续软磨硬泡,苏昀只差没拍她,今晚她没喝酒却总说错话。他看到沈娅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内情,但并非所有人都和年夕一样心思单纯,有些人在意的事情是不同的。
“我觉得榕哥对你比我可好多了,”颜落咬着筷子笑得很贼,“再乱做红娘,小心我爆料给你家苏昀啊?”
年夕立刻噤了声,“吃饭、吃饭,点了好多菜呢,赶紧吃……”
……所有的话都听不到,沈娅不想听,只是觉得累,除了机械地重复喝汤的动作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记得年夕第一次在日本见到她的时候就说:“你和我的朋友长得好像呢!她也有一块这样的手表。”
还记得凌止阳对她的无限包容和爱护,买这个送那个,每次看她的时候看的是谁?还记得第一次相亲时他那样直勾勾的眼神,与他平时为人处世多么不一致,还以为那是他一见钟情?还记得他那次在超市他看着煎鸡蛋发愣的眼神,吃得无限回味……现在想起来很多的不可思议都有了理所当然的解释,多么残忍的温柔……
“那个闻蕙,她住在哪里?”她出了声。
“啊?!”所有人都放下筷子,停止咀嚼,看着沈娅,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哪有人记恨情敌这么久的,明明是个笑话而已。
沈娅也意识到了,电光火石间转换一个表情,“我的意思是很想八卦一下她和霍启安的事情,看看止阳怎么就被比了下去嘛。”
语调轻松,似乎没有其他,气氛虽然还有点怪,但总算回归了不少,“你说霍启安啊,也是S大的神人,不过说到比下去也未必啦,其实是你家凌止阳抛弃的闻蕙呢。”
年夕一手托着下巴,大致说了那场在S大轰动一时的分手盛况,沈娅浑身一阵冷一阵热……她终于连带最后一点点温暖也要失去了,怪不得凌止阳不喜欢大美女列紫扬,偏偏挑了自己。
不知道怎么顺利熬到了最后,还能说笑自如,她没有让颜落送她回家,只是自己一个人走回家,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本来以为她的痛苦到此为止的,生活便可以永远如此安宁地进行下去,这些年沈娅刻意忘记那些不幸,可是不幸并没有忘记她,隔一段时间就来折磨她一次,她的生活连说一句“遭遇”都算得上抬举。
夜幕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人们在疾步行走,或者回家或者夜班的途中,疲累的困倦的或者无奈的拼命的——却没有一个人认得出那样一张破碎的脸孔,泪水恣意的横流,年轻却沧桑,无助而迷茫……谁能明白谁,谁又是谁的谁,仿佛陷入一个无穷的循环论证,不能明白,不能自证,只能不停步地走来走去,丢失了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她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却不一定有多少人愿意听甚至愿意相信那个故事。
沈娅是多么可笑,又是多么可悲……那样希望努力爱上的人,却不是爱她的,抬起头去看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她。就连父母,也不是真正爱她……
薛远舟离开了,凌止阳却是比他还要残忍百倍——到头来,他们的“爱”都让她要不起……
刚才她在年夕的皮夹里看了闻蕙的照片,与年夕的合照——苏昀也只是笑笑,并不介怀。短发的闻蕙是那样英姿飒爽,个子高挑,气势比自己凌厉许多,眉目间几分相似却也被比得毫无立足之处,难为凌止阳竟然能看得上这样的自己。
但知道了,又能如何?她可还有勇气去询问那近乎残忍的真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