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量有限的一枪刺出去的时候，晋云知道必输了，他看清了虹光中额隆的刀，那样的刀是能够斩破他的枪的。

胜负转瞬间便已分晓。

额隆爆喝着劈斩下来，暴烈的刀劲从枪锋上传过来，晋云的胸口顿时一窒，一声震鸣之后，晋云被巨大的冲击力震飞出去，仰面倒地，失控的长枪在半空中旋转了两周，斜插在晋云的身边。

额隆落地，刀锋抵着晋云的喉咙，只要晋云抬头，锋利的刀锋就会见血。但此时此刻的晋云，已经完全脱力，全身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几乎散架，整个人就像是完全僵在了那里，动一下都显得十分艰难。

风狼团的号角声高亢了起来，像是对胜利的喝彩。

“你输了。”额隆淡淡地道，他也没有想到会赢得这么轻松，原本第一刀之后，他以为晋云的实力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进步到了几乎和他相同的水平，可这第二刀，晋云完全散失了他第一枪的那种狂龙般的气势。

那一枪刺出来，真的就是一头病龙。

晋云吐出胸口里的闷气，眼神有些空洞的望着头顶的天空。

是的，他输了。虽然嘴上说着一定会赢得，可是真正落败的时候，心里倒是有一种很淡的释然。

晋风轻轻地摇头，即使学会了龙牙之息，现在的晋云还远远没到能把龙牙之息完全发挥出来的程度。

“诶。”白叔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预想到了这一幕，可心里还是隐隐地替晋云有些难过。

他不知道晋风会怎么想，但他带了晋云这么久，他心里很清楚。晋云虽然有时看起来那么偏执，其实，那只是心里的某个躲在阴影里的少年，固执地不肯认输而已。

“输了！！！”晋云躺在地上低声呢喃。

这样的情景，记忆里似乎出现过很多次，小的时候，打架打输了，就会被人打倒在地上，这样茫然的看着天空，一直等到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之后，再勉强自己回家。

也许是很多事情慢慢的被自己遗忘了，现在重新记起来，才恍然惊觉，原来自己败过那么多次。

额隆见晋云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就撤掉了自己的刀，他也没有着急去取他的刀鞘，他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晋云，心中还有很多没有解开的疑惑。

“你的第一枪很厉害，但你的第二枪为什么这么弱？”这是额隆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他知道第一枪就是晋云最全力的一枪的话，他大概就会用最强的一刀去迎战了。

没能用最强的一招去迎战对手最强的一招，对于武士而言，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因为龙牙之息只有一枪的机会。”晋云喘息着道，体力缓慢的恢复着。

“龙牙之息？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额隆沉思了片刻，“我想起来了，是金石帐下那个龙牙之息吗？”

晋云轻轻地点头。

额隆有些震惊，虎将晋铁羽在金石帐下用龙牙之息一枪摧城是刻在大碑上的，这件事每一个牧族人都知道。额都跟他讲龙牙之息的时候，他也想象过那样的场景，一枪摧城，那样让人震撼的枪大概也就只有武神才能推刺出来。

“你是还没有完全掌握龙牙之息吗？”额隆又问道，晋云推刺出来的第一枪和摧城相比相差甚远，如果是完全的龙牙之息，大概能够推刺出和摧城一样震撼的一枪来。

晋云轻轻地点头。

“如果有机会，倒是想见一见你用龙牙之息推刺出摧城那样的一枪来。”额隆略显期待的道，他从晋云的身边走过去，去取回他送给晋云当做是战约的刀鞘。

“我输了！！！”晋云在心里再一次重复这个让他难过的事实来，他伸手摸到了腰间的护身符，却摸了个空，他想起来，那天晚上，那个护身符他送给了叶红衣，顺便跟她约定了“我一定会赢的”。

晋云趋近于朦胧的意识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顿时清醒了几分，他猛地记起来，他答应过那个女孩，他一定会赢下这次的战约的。

很久以前，他就失信了一次，这一次，他真的不想再失信于人。说过的约定最后却没能做到，那种感觉非常糟糕。

走向晋云的马的额隆突然听了下来，他听到了身后的窸窣声响，于是回头来，愣住了。

额隆正好看见晋云翻过身子，艰难地爬到了长枪附近，奋力地拔出了长枪，用长枪支撑着身体，咬着牙站了起来。

就连晋风都有些犹豫了，他远远的看着依靠着长枪才能勉强站起来的晋云，心里踌躇不定。

这时候，他是很想让晋云退下来的，这一场战约，即使输了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纯粹是技不如人而已，日后再赢回来就好。

可是，看着晋云倔强有些可怕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认输的话，硬是被某种意志给噎住了。

“你已经输了。”额隆看着连站稳都有些困难的晋云，沉声道，这种状态的晋云，是没资格让他出刀的，苏玛家族的刀向来不对没有战斗力的人斩下去。

“最初见面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一句话，只要我还站着，就还没有输，不是吗？”晋云瞪着额隆，他死死地咬着嘴唇，竟是咬出了血，这样才能让他集中起精神，让自己接近极限的身体还能够撑下去。

“你还能撑下去？”额隆觉得他现在走过去推一下晋云，晋云都有可能倒下去。

“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当个小英雄，要保护好她，但我没有做到，和你对阵之前，我答应了另一个人，一定会赢的。”晋云眼帘低沉，“我不想失信两次的人，是很差劲的人。”

额隆想了想，虽然是很孩子气的话，但也忍不住赞同道，“失信的人，的确很差劲。”

额隆重新举刀，刀锋指向晋云。虽然苏玛家族的刀从不指向失去战斗力的人，但如果对手值得尊重，那必须要去尊重对手的选择。

“要不，还是让晋云退回来吧。”白叔第一次萌生了这样的想法，这样极限状态的晋云，面对全盛状态的额隆，在白叔看来，完全没有任何的胜算，他并不想晋云在这一场比试中受到创伤。

晋风凝视着晋云，并没有回应。晋风不知道晋云是不是藏着他不知道的底牌，理智告诉他，这时候让晋云认输退回来是最好的决定，但他却开不了口。

晋风猛地惊觉，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这个几乎是一个人长大的孩子。

他经历过什么，他藏着什么，晋风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