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云摇摇头,额都盯了晋云三秒,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虽然他斩向晋云的那一刀在毁掉晋云的骑枪之后就收势了,但晋云最后突然爆发出来的枪势里还是有着他熟悉的影子。
“那你的枪术是谁教你的?”额都问道。
“我自己领悟的。”晋云老老实实的回答,在这件事情上面,他并不打算撒谎,不论是谁这么问他,他都会这么回答。从小到大,自从母亲安如雪过世之后,他就没人管过,即使有时晋风回家,大多时候也是在家里处理公事,他自己也从没有想过家是什么感觉,倒是习惯了一个人在外面疯,到处看看也好,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也好,反正不是特别想回去。
沉默了片刻之后,额都转向额隆缓缓道,“吾儿,这位小武士有胆气敢单骑冲我风狼团的大阵,你可有胆气接他的枪。”
“父亲,您教导我,牧族的武士们到死都是不会畏缩的,我也是牧族的武士,我敢接他的枪,如果我死了,那只是因为我太弱了。”额隆在马背上右手扶胸大声的道。
“好,不愧是我额都的儿子,身体里流着苏玛家的血。”额都抬手挥动三圈,他身后的风狼团大阵整齐的向后退了五十步,围困凌风小队的风狼团也撤了回来,回到了大阵的左右两翼。
凌风小队立刻向晋云这边靠拢过来,但因为额都的存在,他们也只敢在十几步外组成防守阵型,防止风狼团的突然袭击。
“晋云,在我们草原上有一个规矩,当两个部落起了冲突之后,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他们会从各自的部落中选中最强壮的武士对决,谁的武士输了,就代表那个部落输了。”额都沉声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十分粗犷,十几步外的凌风一行人也可以听得十分清楚,“你想帮你身后的人解围,想当英雄,那就来按照我们草原的规矩,你赢了额隆,你们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去,如果你输了,把你们的马留下和盔甲武器留下。”
“你敢应战吗?”额都直视着晋云的眼睛道。
晋云和额都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额隆,额隆这时也在看晋云,两人的目光正好在中央的位置交汇,针锋相对。额隆把手摁住了马上战刀的刀柄,那并不是风狼团使用的制式马刀,和额都所用的战刀一样,应该是特制的,额隆的战刀略显细长,和牧族马刀典型的宽刃马刀明显不同,从刀鞘上来看,额隆的战刀刃线和脊线都是笔直的,没有护格,刀柄上缠着粗绳。
晋云心里略微有些迟疑,即使在马背上,额隆的身线都是笔挺的,略显稚嫩的眼瞳里又有着几分和年龄不相称的锐利,他摁着刀柄的右手极稳,出刀也必定稳重而迅猛,非常典型而优秀的战士素质,大概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军旅中生活了,而他所接受的训练以及刀法很大可能性是额都亲自教导的,相比之下,晋云所谓的枪术更多的是小的时候在街市上和同龄的孩子打架的时候自己摸索出来的技巧,真的要算的话,甚至连枪术都算不上,再加上华族和牧族在身体素质的天生差异,和额隆单对单的对决明显不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晋云的双手慢慢的握紧了,额都在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是认真的,倒像是对于晋云实力的肯定,但对于晋云来说,额都在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是傲慢的,他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就好像是在说,“胆小的人就应该乖乖的当个缩头乌龟”。
“没任何理由拒绝呢!”晋云深呼吸一口,缓缓道。
“牵一匹马来,在准备一把新刀。”额都低声吼道,风狼团的大阵里,立刻就有副使去准备了。
“不用,你们的马和刀,我用不习惯。”晋云断然拒绝道,他把手里的断枪使力插进草地里,回身走向凌风。
凌风这时候已经下了马,额都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本来心里就憋着气,听到额都的那段话,凌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等到晋云过来之后,他把手里的骑枪和缰绳交给晋云,低声道,“用我的枪的我的马,虽然比那群蛮子的差些,但别忘了,他们的铁浮屠都还是一样被我们给灭了,蛮子有什么了不起的,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底气这么嚣张,等到我们大部队来了,看他们还敢这么嚣张。”
“就是,这群崽子,总有一天让他们滚出这片草原。”有人附和道。
晋云没犹豫也没说“谢谢”,接过骑枪和缰绳,骑枪是豹云骑标准的制式骑枪,枪锋极尖,入手的第一感觉是冰冷的,那就像是一块冰,只不过,在这块冰里,又好像有烈火在燃烧一样,那炽烈的温度在冰冷的触感中若有若无。
“它有名字么?”晋云问凌风。
“它没有,但它有。”凌风拍了拍马背。
“叫什么?”晋云看了一眼战马问道。
“白鹭。”凌风道。
晋云摸了一下白鹭的头,没多说什么,翻身上马,提了骑枪,缓缓走向已经严阵以待的额隆。
“对了,你叫什么?”凌风这时候在晋云的身后喊道,额都在和晋云聊天的时候,前面的对话他并没有听到。
“我叫晋云,风云的云。”晋云没有回头,霞光在他的身后斜斜的铺开,如同放肆展开的巨大的翼。
等到晋云回到原来的位置的时候,额隆已经把身上的甲胄和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了深黄色的肌肤和粗实的臂膀。
“你好,我……我叫……额……隆。”额隆用并不流利的华族语言道。
“我叫晋云。”晋云用的却是十分流利的牧族语言,“你不必卸掉盔甲的。”
额隆明显愣了一下,还是换回了母语,“你的牧语说的很好,你是我见过的牧语说的最好的华族人。卸掉盔甲是我对你的尊重,在我们草原上,如果武士之间接受了对决,不论什么情况,都要保证公平,你没有盔甲,那我就不能有盔甲。”
晋云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的道,“随你,但如果我没记错,牧族不过只是五帝时期华族的一个分支而已,我不认为我是在说牧语,我只是在说我的母语而已。”
额隆也没有反驳,沉声道,“我的父亲很少赞赏别人,他是我们草原上最勇猛的武士,他赞赏的人都是草原的英雄,草原上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没几个人,我的刀也是我父亲教会我的,我会打败你的,在我们草原上,只有最强大的武士才能够最后站在草原上。”
“那就试试。”晋云也冷冷的回应道,他勒紧了缰绳,骑枪侧身斜下,枪锋触及到了青色的长草,风动之间,草尖上便是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