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之后,心月湖上,再无琴声。
原本玉临雪偶尔还会带琴去春燕居和另一位琴师共弹一首,每到这时候,春燕居必是门庭若市,甚至有人曾在玉临雪在春燕居的时候,想要包下春燕居,但失败了。
因为那时候在春燕居听琴的人,个个都曾想过包下春燕居。
然而四月之后,玉临雪写了一封信给那位琴师,就不再去春燕居了。
春燕居少了玉临雪的琴声之后,一度有不少人登门拜访,甚至不惜重金请玉临雪再去春燕居弹一曲,但都被春燕居拒绝了。她父亲也曾一度对玉临雪表示过不满,毕竟前来提亲的,有不少是有名的世家,这些世家的名望是小小的东郡城主不敢得罪的。虽说对方被拒之后,并没有表示过任何的不悦,但城主多多少少还是心有余悸的。
不去春燕居,也不去心月湖之后,玉临雪倒是一心一意待在闺阁当中,既不练琴,也不做其他事,倒是让铃儿去找了很多古书来。
转眼间,四季变换如同流水。
铃儿见过最多的就是,玉临雪坐在小楼上看书,一看就是一天,有时候送去早点,到了中午再去看的时候,已经凉了。得知此事之后的城主是找过玉临雪的,玉临雪拒绝亲事本就让他有些生气,再加上后面又荒废了琴艺,跑去看各类的国政史书。
两人因此大吵过一架,就连城主都没有想到,一向温婉宁静的玉临雪会因为这件事顶撞他。在那时候,顶撞长辈乃是大忌,从那之后,玉临雪被禁足,不许再出阁楼半步,同时,城主答应了玉临雪和陈王世子的亲事,秋收之后,便是玉临雪的出嫁之时。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铃儿都替玉临雪感到焦急,虽然他对嬴无羽说的那句话也不抱有多大期望,可相比之下,陈王世子那简直就是一坨牛粪,还是那种周围插着一堆妖艳花朵的牛粪。
可玉临雪的态度却是淡淡的,虽然她一般情况下对任何事都是淡淡的,可这件事关系到的可是她的一生啊,即使铃儿一天到晚时不时的就在玉临雪的耳边提醒两句,玉临雪还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玉临雪又开始练琴了,有时候铃儿能听到玉临雪的房间里的琴声,但是断断续续的,铃儿跟了玉临雪这么多年,听过的曲子也是无数了,可玉临雪练的曲子,她从来都没有听过。
春去夏至,出嫁的日期也越来越近,各式各样的聘礼接连不断的从陈王那边送来,陈王世子也亲自来过东郡城,玉临雪都借病回避了。
就在陈王世子离开东郡城,回去准备婚礼的几天后,铃儿从家仆那里听到了一些外面的消息。
“你们知道吗,我这一次跟着出去,听说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城主身边的随从闲着没事在和其他的家仆闲聊起来的时候,铃儿刚好路过。
“如今这世道,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非就是打打杀杀。”另一个家仆感慨道,虽然战火还没有烧到江南,但他们已经听过太多战事了。
“秦王嬴非被乱箭射死在了战场上。”随从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秦王死了,不是还有秦王世子吗?”另一个家仆不以为然。
“耶!”随从的神情丰富了起来,“如果事情这么简单,这事就不用了传得每个人都知道了。”
随从让那些家仆都靠拢一些,微微放低了声音,“你们知道吗,世子嬴亦被三公子嬴无羽杀死在宫门前。”
“听别人说,嬴无羽的那一枪可真是……”随从不禁地咋舌,“据说啊,嬴亦带了三千兵马,可嬴无羽只有百人,嬴无羽让人把王座搬到了长阶上,他就坐在王座上等嬴亦召集三千兵马前来,然后嬴无羽就提枪上马,冲下长阶。三千兵马当中,斩下了嬴亦的头。”
铃儿这才想起来,只有秦王的一脉,姓氏为嬴。
铃儿急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玉临雪,可玉临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笑了笑,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期待,只是回到了琴桌那边,弹了一首曲子,是铃儿之前听玉临雪练的那首曲子,现在弹起来,倒是十分连贯完整了。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听玉临雪弹琴了,还是这曲子的缘故,玉临雪弹出来,让她都有些惊惧。
这琴声,刚猛如万千铁骑,雄烈如燎原之火,到最后的高音部分,高亢的琴声竟是让人有种隐约的错觉。
千阶之上,那个狂龙一样的帝皇坐在皇座之上,睥睨四方。从此,天下一国,锦绣盛世。
玉临雪五指一扫而过,按住琴弦,止住余音。
铃儿这才意识到,玉临雪弹的这首曲子,是她自己写的,为嬴无羽写的,也为了弹给嬴无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