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羿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灼热的阳光晒得他脑袋发昏。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山顶的空地上。而千秋貉则坐在一旁，无聊地用草梗编手环玩。

何羿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闭上眼努力回想，然而记忆只到千秋貉救下自己而止。之后的记忆混沌一片，根本拼凑不出有价值的信息。

“呦，你醒了啊?”千秋貉把手中的草环一丢，然后从地上一跃而起。

“唔……发生了什么?”何羿捂着额头，头痛欲裂，“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忙着启航，所以在治好你受的伤之后，就把我们扔这儿了。”千秋貉伸出手，确定了一下方位，“如果没有别的疑问的话，我们就该出发了。”

“出发?”何羿迷迷糊糊地问道，“去哪?”

“当然是去有人的地方咯。”千秋貉活动了一下身子，“你总不会想在这山里过夜吧?”

“嗯……当然。”何羿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有很多问题要问，“等等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距离我们逃进幻日内究竟过了几天啊?”

“果然还是有疑问啊。”千秋貉伸了个懒腰，已然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那就边走边聊吧。”

“好。”何羿点了点头。

他也确实需要一些时间理一下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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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时候，千秋貉用念力构造出来宽刃铁剑，横斩竖劈，很娴熟地在山林间开辟出了一条勉强供一人走的小径。而何羿则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生怕一不小心踏空，整个人跌下山去。

“我啊，不是很擅长回答别人的问题。”千秋貉把大剑扛在肩上，喘着粗气说道，“所以你不能一股脑地抛一堆问题来问我——要问的话，我建议挑你认为最重要的问题来问我。”

“最重要的问题?”跟着后面的何羿犹豫了一下，“那果然还是这个了……千秋你为什么还活着?我记得我确实是杀掉你了。”

“一上来就挑最刁钻的问啊。”千秋貉苦笑，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那我问你：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杀掉我的吗?”

“记得啊，我用红刃毁掉了缎带。”何羿说道，“千秋你说过那个缎带和你的灵魂绑定。缎带一旦被毁，你的灵魂就会崩坏——事实也的确如此，在我毁掉缎带的瞬间，千秋貉你就在我眼前倒下了。而且我也确认过，那时的你确实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嗯，我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认为的。”千秋貉一边说着，脸上却是罕见地露出了落寞的表情，“但在你毁掉缎带之后，我才发现，我其实根本没有灵魂。”

“这什么意思?”何羿愣住了。

“师尊骗了我啊。”千秋貉叹息道，“从我很小的时候，师尊就说那银色缎带是念祖赐予我的伴生之宝，是用来守护我的灵魂的。但现在看来这银白缎带并非宝物，而是一道枷锁，或者说框架，是用来维持我人类形态不崩溃的稳定器。”

“我不明白……”何羿皱起了眉头。

“那就说的更直白一点吧。”千秋貉咬咬牙，“我根本就不是人类。”

“我知道啊。”何羿歪着头说道，“你是原罪嘛。”

“你是傻的吗?”千秋貉都无语了，“原罪也只不过是稍微厉害一点儿的人类而已，而我连人都算不上。”

“不是人，那你是什么?”何羿彻底困惑了，“据我所知连魔龙那样的变异人都被划分为人类啊。”

“我和你们完全不一样，连生命形态都不同。”千秋貉低下头，无比苦涩地说道，“我是鬼灯。”

“鬼灯?”何羿脸抽了一下，“就是巫尊一直寻找的那玩意儿?”

“准确说，是一种以空间为食的能量体生命。”千秋貉缓缓说道，“鬼灯虽然是能量生命，但为了保护核心，往往会构造出一层物质躯壳来伪装自己。换言之，鬼灯可以幻化成任何模样，比如一只猫，一棵树……当然，也可以是人类。”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何羿都听傻掉了。

“为了让我觉得自己是人类，师尊他们创造出了这条银白缎带，用来锁定我的形态，从而避免我的人类形态崩溃或是发生改变。这也是为何何羿你毁掉缎带后，我会看起来死去的原因——那是因为我的人类形态崩溃了。”千秋貉渐渐握紧了拳头，“并且为了让我信以为真，阻止我私下破坏缎带，他们还处心积虑地给缎带添加了损毁惩罚机制：每当缎带受损，我就会感受到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如此一来我自然会小心翼翼地保护缎带，不让它受到损害。”

“但我记得你这条缎带，也有让念力无效化的能力啊?”何羿不解地说道，“如果只是单纯的枷锁，为何他们还要赋予其【破念】的能力?”

“那应该是为了提升缎带的重要性，使得其不至于看起来只是一个无用的累赘。”千秋貉想了想说道，“总之缎带不仅受到损伤会让我感到痛楚，同时还有着相当优秀的用途……这两个原因摆在一块儿，我自然会将其视作珍宝，甚至会像守护自己的生命一样守护它。如果不是何羿你误打误撞地毁掉了缎带，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何羿忍不住问道，“你怨恨你的师尊吗?”

“怨恨倒还谈不上。”千秋貉想了想说道，“但欺骗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我会回暗域找师尊当面对峙、问个清楚。如果他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或是想要搪塞过去，那么我会离开暗域，去寻找其他的鬼灯来得到真相。”

“我知道了。”何羿点点头，“你救了我的命，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我会拼上这条命去做。”

“算了吧，你的实力这么弱，师尊他一根手指就干掉你啦。”千秋貉笑道，“而且你也不需要提什么救命之恩——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这样互相帮助的吗?”

“哦豁，你竟然承认我是你的朋友?”何羿虽然惊讶，但嘴角却是疯狂上扬，“我难道不只是个合作对象而已吗?”

“唔……一开始是这样的，但后来我发现你确实是个不错的家伙。”千秋貉却是窘迫地抓了抓头，“总之，你不介意做我的朋友吧?”

“只要你愿意，我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何羿愉悦地说道。

“那就先把位格还给我吧。”千秋貉伸出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记得你都有两个位格了。”

“哦哦，那当然。”何羿尴尬地握住千秋貉的手，将千位格传输给了千秋貉，“你还真是不会看气氛啊……”

“气氛……是什么?”千秋貉歪着头，一脸困惑。

而何羿看到千秋貉这个反应，却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心情也稍稍变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