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羿向着那声音所指引的方位不断下沉,十米、二十米……很快就下潜到了数百米的深处。
然而吊诡的是,何羿越是往下,那个声音却越微弱。在到达大约五百米的深处后,那个声音彻底消失,任凭何羿如何去听也无法再听到。
何羿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难道是幻听?
我果然已经离疯狂不远了么……
何羿脑袋里一片混乱,他有些怀疑自己其实已经来到了那声音所在的位置,所以那声音才会停下。于是何羿开始寻找。
但在仔细地搜查之后,何羿发现身边只有至暗的虚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何羿开始慌了,他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也能感受到汗水划过额头——不安与恐惧在他的胸腔中急剧暴涨,几乎要撑爆何羿。
果然,还是回到上面比较好……
何羿下意识地想要上浮,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何羿又试了几次,发现除了下潜以外的动作自己都无法做出——就像是有无数只手抓住了自己一般。
这个时候何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那个声音所控制了。
事已至此,何羿反倒平静了下来,心中的慌乱也已消散了大半——既然已经被控制,那么何羿也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力。
而不用做出选择,也让何羿在某种程度上摆脱了那种必须做出选择的沉重压力……他甚至有种可以推卸责任的轻松感。
简单说就是,“我被杀不是因为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是因为敌人太强了。”
这种想法虽然并不能解决任何的实际问题,但还是让何羿在目前的处境之中,勉强地松了口气。
很快,这上千只手开始发力,拽着何羿朝深狱的深处不断坠落……而时间也似乎消失了,何羿根本记不清自己究竟下坠了多久。
手电筒的电量也在这漫长的下坠中逐渐耗尽,它发出的光芒愈加微弱,最终彻底黯淡。
光芒消散的一瞬间,何羿彻底停止了思考——他只觉得疲倦,索性不再挣扎,任由那无数只手将自己拖往深狱的深渊。
事态已经超出了何羿的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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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何羿猛地睁开眼,清醒了过来——然而这并非何羿自愿醒来,而是被迫醒来。
在越过了某一个阀值之后,成吨的压力骤然出现在了何羿的身上,何羿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快要被这股重压所压碎,剧痛让他睚眦俱裂。
但原先是没有这股压力的——很显然,是深狱在通过加压的方式阻止何羿下潜。此刻的重压只不过是一个警告,如果何羿再执迷不悟,继续下沉,那么他会被暴增的压力瞬间压成薄薄的碎片。
不能再下沉了……再往下会死!
意识到这一点何羿,就像溺水的人一样拼了命地试图上浮。然而那上千只手的力量更大,根本无视何羿的安危,硬生生地把何羿往下拽。
我已经在幻日之中了……就算死,幻日也会复活我!
何羿试图用这个理由让自己安心下来,但不断增加的痛苦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又被迫往下沉了一百米,皮肤已经开始往外渗血,骨骼也发出“咔咔”的轻微碎裂声……何羿的身体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行,我受不了了……
何羿痛到快失去意识,不得不发动念力,用血液在体表凝了一层血壳,用来抵挡不断增加的压力。
就这样何羿又强撑着下沉了数百米。
然后又超过了一个阀值,压力再度倍增。
这一次何羿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血壳瞬间支离破碎,身躯也随之被压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
远远看去,仿佛一张薄薄的肉饼。
即使何羿已经不成人形,那千只手依旧拖拽着何羿的肉身不断向下,顽固地令人发指。
这样就又下潜了数百米。
又是一个阀值,这一次暴增的压力甚至将何羿残破尸体内的细小细胞都全部压碎,溢出的细胞液混着体液浓缩在一起,变得难以分辨。
即便如此,这些“手”仍没有停止拖拽何羿。
然后又下沉了数百米的深度,在度过了新的阀值后,压力相较于最初已经翻了十倍,何羿的尸体在这种高压之下不断收缩,最终凝固为血色的结晶体。
至于这种血肉结晶还能被压制成何种形态,就没有人知道了,因为这些手已经停止了拖拽。
此刻出现在何羿面前的,是一个被铁链束缚的瘦削中年男子。
其名,百手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