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羿没有讲太细，只是大致告诉陈德水：数日之后科研城会发生叛乱，何羿被变异人杀死，然后幻日以重启空间的形式救回了何羿。

（原理简述：何羿曾经到过幻日内部的这片红色沙漠，后来何羿虽然离开了，但幻日只需要逆转时间把沙漠还原至何羿还在的那一天的状态，那么何羿就一定会重新出现在沙漠之上。

这样幻日便变相地复活了何羿。

但问题在于这个还原出来的何羿，应该只是过去的何羿，无法解释他为何拥有未来的记忆。）

何羿跟陈德水讲这些事，一方面是让这位老前辈获悉外界的情况，另一方面则是想让陈德水帮助自己。

现在也只有陈德水才能够帮助何羿从这间深狱里出去了。

“竟然有这种事……科研城终究还是沦陷了么。”听完何羿的叙述，陈德水哀叹一声，“算了，我现在已是幻日的所有物，外界的事与我无关。”

“怎么能无关呢？”何羿激动地看着陈德水，“您可是科研城的奠基人啊——正是因为您当日发现了幻日，这才有了现在的科研城。现在您有机会拯救科研城，然而却打算袖手旁观吗？”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听了何羿的话，陈德水却不为所动，“科研城建成至今已有七十余年，它的历史使命早已达成。它现在只起十分有限的作用，例如基础教学和人才培训，即便被毁掉也不会动摇天界的根基。”

“这么说，您已经放弃科研城了吗……”何羿大失所望。

“倒不至于说放弃。”陈德水淡淡地说，“只是任何事物都有消亡的一天，我们应该平静地去看待。”

何羿没辙了。陈德水消极的态度超出他的预料，而如果陈德水不帮他，何羿别说回到过去救父亲了，就连这里也出不去。

就在何羿沮丧之时，陈德水却是又问道。

“不过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陈德水问道，“幻日为了救你而重置了整个空间，包括其内的人和物。由于这是一次彻底的重置，那么所有人的记忆也理应被重置……现在的你只是过去的你，为何还能记得未来发生的事情？”

“我刚才也在疑惑这一点：保留记忆的标准究竟是什么？”何羿答道，“或者说，到底满足什么条件，人才可以保留记忆。陈老，您在这幻日之中待了足足七十年，应该对此有些了解吧？”

“这个我是真不清楚。”陈德水摇摇头，“不然我也不会问你了。”

“难道以前没有出现过类似我这样的情况吗？”何羿忍不住问道，“七十年的时间，应该有很多人像我这样，通过成为幻日使者而获得了外出资格。这些人之中，难道没有死在外界的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陈德水斩钉截铁地说道，“事实上大部分获得了外出资格的人，没过多久，都自愿地返回到幻日内生活。所以并没有出现幻日使者死在外界的情况。”

“自愿回到幻日内，为什么？”何羿无法理解，“回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吧？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幻日可以实现一个人的全部诉求啊。”陈德水淡淡地说道，“财富、知识、伴侣……乃至于永生，在幻日之内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幻日是一个真正的极乐园。相较而言，外面的世界则显得贫瘠无聊，充斥着困阻和痛苦。所以在见识过幻日的美好后，没有人会愿意继续留在外界那个乱糟糟的垃圾堆里。”

“这……”陈德水的话完全颠覆了何羿对幻日的看法，他只能无语苦笑，“我本以为幻日是一个禁锢人自由的监狱……没想到在您口中却成了天堂。”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陈德水拍了拍何羿的肩，“你被困在这小小的科研城内，连真正的世界都未曾见识过，自然体会不到幻日空间的诸多好处。”

“您说的或许在理。”何羿叹息道，“但我还是得出去——我必须去救我的父亲。”

“原来是这样……赤子之心，难能可贵。”陈德水赞赏地看着何羿，“回到刚刚的话题吧：虽然我的印象中确实没有幻日使者死在外面的情况，但还是存在了这么一种可能。”

“是什么？”

“我的记忆不止被重置了这一次。”陈德水平静地说道，“以前或许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但由于重置的缘故，我把它们都忘记了。”

“意思是仅仅因为无关之人的牵连，你就被强制性地抹除记忆了吗？”何羿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德水，“倘若一个人连自己的记忆都无法掌控……这岂不是很可悲？”

“这是生活在这里所必须付出的代价。”陈德水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你迟早也会习惯。”

“这太荒谬了！”何羿激动地说道，“我绝不会留在这里，让别人随意操控我的一切！”

“冲劲满满嘛……年轻就是好啊。”陈德水微微一笑，“但别忘了，从你当初进入幻日空间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了——你已经成为了幻日的藏品，是生是死皆由幻日掌控。幻日若真想重置你的记忆，你根本无从反抗。”

陈德水的话让何羿无言以对。

“若按照现实时间算，我现在已经一百多岁了……但你瞧，我依旧保持着当初进入幻日的状态。”陈德水半开玩笑地说道，“我这副年轻的模样，说不定就归功于幻日频繁的重置呢。”

“别开玩笑了，陈老。”何羿苦笑着说道，“我没有心情去想这些。”

“那就说点严肃的。”陈德水继续说道，“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我有几个大致的猜测：首先，你之所以会被保留了记忆，是因为这次的重置是因你而起。幻日留下你的记忆是为了做一个见证，方便日后的复查……”

“等等，幻日‘留下’我的记忆是什么意思？”何羿一愣，“难道不能是我自己保留了记忆吗？”

“这基本不可能，因为你不是预知能力者，不可能在过去就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陈德水尽量用简单明了的方式跟何羿解释。

“按照我的理解，幻日是通过重置整个幻日空间，来将你的肉身从时间的洪流中提取了出来。并且为了维持你意识的连续性，幻日还特地将你未来的记忆注入到了你现在的躯体之中。”

“这……”何羿似懂非懂。

“再简单点说，就是未来的记忆加上过去的肉身，两者结合，造就了现在的你。”

陈德水做了一个简明扼要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