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雨已经在山清城整整下了两个月，山清城又在这氤氲朦胧间度过了两月时光。但是对于山清本地人来说，在雨中讨生活早已是习惯中的习惯。

从城门那边，走过来一个穿着淡青色长衫的青年，他撑着月白色油纸伞，整个人带着些许书卷气。从正面看，青年眉目柔和，一双唇不薄不厚，不憨厚也不刻薄。没有侠客们那种刀劈斧削的锋利，也没有官员们那种经岁月打磨后，深不见底的看不透。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青年偶尔一笑，倒是有几分从门阀中走出来的世家公子味道。

雨水打在油纸伞的伞面上，将这月白色的伞面晕染得深沉了些。青年的脚踏在路面，一深一浅，他也不计较脏了鞋履。

走着走着，青年回首，看向自己身后一直跟着的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笑着问道：“你从我一进城起，就跟我到现在。走了这么远的路，为何啊？”他笑起来更是好看，如一夜春风赴境。

小女孩抬起头，脏脏的小脸上有着一种说不清的幽怨，她一双眼睛里既忐忑又满是慌乱。她咽了咽嗓子，有些小声的说道：“你不是赵龙象的人。”

青年被小女孩逗乐了，他蹲下身子正好与小女孩一般高，他将这伞高举，将两个人都罩住。

他看着小女孩笑道：“自然不是。”

“那可以请你帮我杀了赵龙象吗？”一听青年不是赵龙象的人，小女孩当即抢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青年看着小女孩，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在确定小女孩不是在开玩笑后。青年认真地说道：“这天下没有白来的好事，你让我帮你杀赵龙象，你总得付给我点什么。”

小女孩咬着牙，将手伸了出来说道：“我身上只有这一枚铜钱了。你杀了赵龙象，我给你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伺候你一辈子。”她手里躺着一枚铜钱，那是给母亲做棺材后剩下的。

青年本想拒绝这没有油水的苦差事，但是多看了小女孩一眼。这个孩子像极了那个人小时候，都是固执得像一块顽石。

那一年，她还是个人人嫌弃的流浪儿。

这一年，他在山清城内遇见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日后未必会不及那一人。

说是怜惜她身世可怜，倒不如说他在愧疚着什么。

他将自己的伞柄塞在小女孩的手里，另一只手接过那一枚铜钱。

“等着我，我去去就回来。”

小女孩还想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却发现青年早已不见。

下了好几天的雨，忽然就停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当青年背对着小女孩的瞬间，青年的脸上愧疚终于显露。

“对不起，我来晚了。”

……

山清候府

赵家的大门被一个穿着淡青色长衫的青年敲开，守门的恶奴正要训斥青年不懂规矩。他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青年说。

“我找赵龙象。”

他正要训斥青年目无尊卑，山清侯的名讳也是你能这么直呼的吗？但是与青年那一双漆黑眼眸对视的瞬间，便失了神。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侯爷带着前几天刚到府里的高手，去了城外。”

“去城外做什么？”

“据上面的人说。侯爷这次出城是要将计就计，反杀魔影宫的杀手。”

“可知他去了何处？”

“老龙山。”

青年点头道一声谢，转身离去。只是向前迈出了一步，就消失不见。这是看门的恶奴才反应过来，他正想向周围的人询问，却发现其他人也是一脸呆滞。

“那个，你们看到他去哪了？”他们问道。

“不知道。”其余的人也是一脸茫然。

“不知道，你嘴巴怎么这么大，把什么都跟他说。”

“就是，若是被侯爷知道，定饶不了你！”

忽然看门的恶奴提了一句。

“你们看雨停了。”

众人看着雨停后，从云层倾泻的阳光，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呀，雨停了，雨终于停了。

只有一直跟在赵龙象身边的小厮，嘴角勾勒了一抹微冷的弧度。

雨还是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