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们团结起来不一定全是因为被收买，还有可能是与别人有矛盾——正义、道德、良知被人类传扬了千百年，可是却从来没有看见它们什么时候真的把人性中的恶给抹去了，如果说站队文化是起源于对领导的表示，那么有些人的表示就的确是发自内心的。

我不是为了反对什么而反对，我就是为了反对本身而反对，反对的就是你，你得罪过我，你的有些事情让我颇感不爽，你的正义、道德、良知损害了我的利益或者影响到了我的快乐，那抱歉，你就是我的敌人。

一个教宗能让大家心悦诚服，必然是因为他做到了教义中的准则与精神，比如此前的加尔文·马丁就是典型的带头苦修，自然下面人也是推崇备至，但是吃苦总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可能让大家都觉得是好事，所以后来的教宗们或明或暗都不是很规矩。

这就牵涉到另一个悖论：一个真正苦修的人对当领袖是不会感兴趣的，他的全部精力只在自己的苦修上；一个当了领袖的人就必然不愿意苦修，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把精力都投入到真正的修行上，为了地位和身份，为了不被敌人打击，他更多的时间怎么能用在修行上呢？何况想当人上人自然是为了享福的，谁没事当个人上人却搞得和别人家的孙子一样委屈？

但可笑的是，人们却偏偏喜欢选这样的人当精神领袖，总是会幻想一个大权在握的人甘愿和自己一样贫苦，还觉得对方一定是完人。

凯文·派翠也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股暗流，因为此前在规诫教徒们生活的时候，按照教义是应该清贫一点的，但很明显没有几个人愿意信仰让自己受苦受罪的神，大部分人即使不指望神能眼下带来什么福祉但起码不能降低生活水准，一般都是心里念着神号，身上享着清福。

或许这不够虔诚，但这的确是大多数人的信仰实情。

可是从来就没有在富贵荣光里苦修的方法。

以前虽然也有类似的要求，但毕竟人们都麻木了，而且时间长了监管力度也就慢慢松弛了，现在上台之后搞这一切必然要抓典型强力度，下面人自然是有不乐意的，真正穷的人也无所谓，反正活着就是苦修，可是信徒里也不缺乏条件还算可以、至少不用吃土的人，所以这些人就成了这个规诫命令下最为不爽的人。

凯文·派翠拉拢的也恰恰是这些人，当然拉拢的原因也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好拉拢而已，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尽管在教义中一再声明“人人生而平等”，但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会明显的发现：人是平等的，但人的力量却是极其不平等的。

而更为现实的是，往往由于力量的差距，使得人也变得不平等了。

相比较于基数大而力量弱的穷人来说，基数小但条件好的人们显得力量更为强劲，所以这也使得他们成为优先被拉拢和争取的目标——尽管我们不止一次地确信广大人民才是推动历史车轮进步的力量源泉，但我们也必须承认，这股力量往往是盲目且被动的，它需要一个引子，就像幻力需要幻力师的引导，不然也就只能是在身体里沉寂到死而已。

普通人的通性就是人云亦云，当他们不得不起来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往往选择的是能够先入为主的观念，这就给了别人从很多地方，比如舆论引导等等入手的机会——凯文·派翠和那些反对派们私下联系一拍即合，然后由那些反对派们再往下不断煽动演变，而且再加上来自索托尼安的金援收买与武力威逼，能在此情况下坚持原则的人，永远都是极少数。

拼命渴求的贪婪和但求自保的保守，这两者的力量才是搅动着时局的关键因素——很明显，这条真理即使是在泽兰缇亚这片大陆上依然通用，那些高涨的灵魂波涛汹涌，他们的眼里似乎只剩下了凶杀的红光。

浩劫的开始悄无声息，一个早先被安置好的索托尼安间谍在最上位教宗的早餐里下了毒，本来是有人要试毒的，可惜钱的力量能通鬼神，虽然试毒的人是那位教宗的亲信难以收买，但守门的侍卫却是可以的——试毒的亲信还没有进入圣宫里就被人于半路截杀，然后通报称病不入，换成规章里的后备者试毒，于是御前试毒一切正常，教宗吃下了早餐，当时没有发作，中午突觉不适身亡。

试毒者为什么没有事？你先吃了解药你也没事！

这边最上位的教宗一死，马上就有人持刀前往胁迫中立的教宗，那位仁兄在人家活着的时候就知道附和，何况现在死了，更是墙头之草立刻倒，不过事已至此倒是不够的，凯文·派翠直接要求他退位，当然还是承诺了良好的待遇，他不从也得从了。

这边刚一退位，那边立刻宣布他“阴谋造反，毒杀教宗”，然后“被凯文·派翠擒获，但可惜没有救下上位教宗的命”。

再然后？这一套把戏还用我再说一遍么？历史没学好么？

杀人灭口，栽赃嫁祸，一死百了，真乃古今通用之奇方，屡试不爽。

对于索托尼安来说，扶持哪个教宗并不重要，从政治上面来看只要能承认自己的合法权力就行；从关键来说，要想办法除掉前王储。

显然前者是好办的，后者是不难办的。

这场变动并没有太多的流血牺牲，而是事发时间较早，教宗国上下并没有及时的反应，在毒杀教宗的阴谋实施之时，索托尼安的间谍们也向着王储的位置进发，由于凯文·派翠的出卖，找到王储并不是难事，就在王储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房子已经被彻底围死。

有人经常问我“你觉得伊诺·艾雅莫夫究竟有没有他的哥哥强？”这种问题，我每次都不置可否，因为我实在难以回答——但这个事情或许能成为一个不用我正面回答的答案：伊诺·艾雅莫夫把王国暂时交给莱亚·莱塔藤照看，自己领兵大军压境天葬隘口，然后亲率精挑细选的新选组武斗高手混入教宗国，由他自己亲自指挥暗杀兄长。

此事虽然做得隐蔽，但毕竟刺杀是光天化日的事情，时候还是有不少目击者的，不过伊诺·艾雅莫夫也不会顾忌这些东西，他可没有什么“兄弟两个絮絮长短”、“声泪俱下”的举动，更没有小说戏曲里什么“外面喊话半天，里面人都跑没了”或者“反派败于话多”之类的弱智举动——伊诺·艾雅莫夫亲自仗刀与新选组武士破门而入，一句客套话都没有，杀气腾腾地冲向自己熟悉多年的兄长，只是轻蔑地一笑，然后手下人前冲一步乱刀将其砍为肉泥，然后一把火烧了整间房子，算是给兄长的葬礼。

可怜哥哥还曾对弟弟抱有一丝的善意，结果却连尸首都无处安葬。

一日之内，凯文·派翠独掌敎宗国大权，伊诺·艾雅莫夫终于稳定了后方。

而这一切，海烈莫斯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