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记茶餐厅,百年老字号。
与周围五彩缤纷的酒吧比起来,茶餐厅显得有些黯淡,鹤立鸡群这个词形容它不太合适,鸡立鹤群更为贴切一些。
半夜十二点,一般是茶餐厅生意最好的时候。因为对于在酒吧工作的人来说,这里是最佳吃宵夜的地方。不过今天,这些食客连大门都不敢迈入,甚至都不敢在门口驻足就快速离开,站在远处工作酒吧的门口注视着茶餐厅的情况。
二十四个汉子,清一色穿着红色的背心,露出了他们那一身在灯光下散发着油光的肌肉。双手交叉放在身后的他们,给了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在这堵人墙的前面,坐着一个年近百岁,正拿着烟袋“咕噜咕噜”抽着水烟的老人。
一连六辆黑色的奔驰E级停在茶餐厅门口的时候,老人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用一种与之外表不符的精光打量着正推门而入的人。
“家爷,人来了。叶初九,这是在潮州帮与陈养德同属养字辈的陈养家,家爷!”聂勇一进门,就毕恭毕敬地站在门替双方做起了介绍。
叶初九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恭敬地说道:“家爷好。”
“咕噜咕噜……”回应叶初九的,只有那水烟瓶里水泡翻腾的声音。
叶初九不解地看了聂勇一眼,聂勇暗暗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着急。
“会抽吗?”家爷拿着烟管问道。
叶初九摇了摇头,尴尬地说道:“第一次见。”
“坐,我教教你。”家爷指了指另一根烟管。
叶初九毫不犹豫地坐到了烟筒前,学着家爷的样子拿起了烟管。
“慢慢抽,别急,一口一口的。”家爷不急不慢地向叶初九解释着,说罢还帮他做了个示范。
叶初九不假思索地含着烟嘴抽了起来。
“咕噜!”
“咳咳咳……”
“哈哈哈……”
一口下去,不知道有多少让人作呕的水进了嗓子里边。
叶初九的窘状,惹得家爷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呸……这烟抽的,也忒高科技点了不!”叶初九使劲吐着嘴里边的脏水。
家爷慢慢放下了烟管,从口袋里边掏出了一包烟丝和烟纸,一边漫不经心地卷着,一边不紧不慢地说道:“当年,四少第一次找我的时候,也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叶初九知道,家爷嘴中的四少,指的应该就是刘静娈的四哥。
“啪!”聂勇时机恰好的将打火机送到了家爷的嘴前。
家爷轻轻将烟卷吸燃后,便是将其递给了叶初九。
叶初九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接过那根卷得相当地道的烟卷抽了起来。
“不嫌我脏?”家爷轻笑着问道。
“我又不吃。”叶初九不以为然地说道。
家爷轻笑着摇了摇头:“呵呵,有意思,你很有意思。”
叶初九使劲嗫了一口烟,面带疑惑地说道:“家爷,您老大半夜的召唤我,不会就是想让我来抽烟的吧?”
陈养家缓缓起身,左手放于肚前,右手伸向了茶壶。
“我来。”叶初九见状,连忙伸手将茶壶提了起来。见陈养家面前的茶杯还满着的时候,不由就问道:“要换个杯不?”
陈养家面色平静地说道:“倒!”
叶初九皱了皱眉,只能是按照他说的做了起来。
“我们潮州人,靠着一个‘勇’字在江湖闯荡,靠着一个‘和’字结朋交友,凭着一个‘义’字在江湖立足。对待敌人,我们有着人打不死的勇气。对待朋友,我们有着不怕人笑的和气。对待兄弟,我们有着令人敬畏的义气。叶初九,你说,今天的事儿,应该怎么解决?继续倒!”
原本想停下来回答陈养家问题的叶初九,不得不按照他说的那样继续倒着水。
滚烫的茶水已经沿着桌布流到了陈养家的腿上,他却不为所动地注视着叶初九,等着叶初九的回答。
叶初九犹豫了片刻后,这才不卑不亢地说道:“家爷,我学上的少,文化浅,有什么话,您就明说吧。”
陈养家不紧不慢地说道:“文化浅不代表见识短,见识短不代表没脑子。你拿着香江会馆的规矩二字砍下了阿潮的七根手指,又拿着女人坊的规矩二字砍废了阿力他们。可是,你拿的并不是这两地原来的规矩,而是你新立的规矩。不管穷规矩还是新规矩,只要被两地认可就是规矩。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会不知道我的意思吗?”
“呃……”被陈养家一语道破心中所想的叶初九,不由就有些尴尬起来。
“我刚刚说过了,我们潮州人立足江湖的根本,靠得还是那个‘义’字。只可惜,那些后生晚辈,都已经忘了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了。四少爷在我们潮州帮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们一帮。现在他死了,我们的人却去欺负刘家的孤儿寡母,于情于理,都是我们有错在先。这壶茶,就当是我向四少爷道歉了!”
话落之时,陈养家将手伸向了叶初九。
叶初九一脸不解地将茶壶递给了陈养家。
“啪啦!”茶壶一提在手中,陈养家便是毫不犹豫将其砸向了自己的脑袋。
“家爷!”
“家爷!”
聂勇等一干小弟弟纷纷上前。
血流了一脸、茶叶沾了一头的家爷抬起了手,缓声说道:“我没事,一壶茶而已,还喝不死我。”
叶初九糊涂了,一脸不解地看着家爷问道:“家爷,您老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陈养家神情凝重地说道:“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我们潮州帮都一样讲义气。这壶茶,算是我替下面人向四少爷斟茶认错了。虽然这事是我的人有错在先,但是你的手段也未免太狠了些,现在也该轮到你,跟我一个交待了吧?”
叶初九眉头紧皱地看了看桌子上,除了水筒壶之外,就是那两个茶杯了。
茶杯太小,没啥意思。
水烟壶太大,还是铜的,意思又太大了。
纠结一番后,叶初九最终还是起身将一旁两张桌子上的两个茶壶提了过来。
“啪啦!”
“啪啦!”
一左一右,两个茶壶先后在叶初九的额前碎裂开来。
陈养家一脸惊讶地看着正在拨拉着脸上茶叶的叶初九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叶初九使劲擦了一把脸,怔声说道:“你不是让我给你个交待吗?”
陈养家哭笑不得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让你给他们赔点汤药费、安家费什么的,你拿茶壶砸自己干嘛?”
叶初九欲哭无泪地看着陈养家说道:“呃……家爷,咱以后有啥话,明说行不行?”
“快拿两条毛巾来!你呀,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傻了。年轻人,别那么冲动,做事前多考虑考虑。阿力他们的腿就算不废,那也不是条好腿了。你总更砍废了二十四个人,阿力出个一百万,剩下的一人给个二十万吧。还有那十七个被你打伤的人,也一人赔个五万块钱的汤药费。本来阿潮那边不用你负责的,但是为了表个态度,你还是给阿潮个一百万吧,也好让我在他们面前有话说。至于他的人,一人给个五万块就行了。再加上你还得向帮里表示一下态度,这件事基本上得出个一千万。”
叶初九一脸肉疼地说道:“能便宜点不?”
陈养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悻悻地说道:“你以为这是菜市场买菜呢?你这次让潮州帮栽了这么大的脸面,能花一千万把事平了就已经很不错了!”
“好吧,一千万就一千万吧。”秉着咱们就是有钱的原则,叶初九只好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陈养家接过了手下递来的毛巾,给了叶初九一根后,自己便是拿着毛巾擦起了脸,一边擦一边说道:“你别不服气,这次的事情还是看在四少爷的面子上,不然的话,你花一个亿也别想摆平。我们潮州人不缺钱!”
“明白。”叶初九默默点了点头。
陈养家意味深长地问道:“怎么样,觉着我们潮州帮如何?”
“家爷,您不会是想拉我入帮吧?”叶初九面带惊色地叫道。
陈养家瞥了叶初九一眼,道:“你想什么呢?就算我愿意,帮里边的兄弟也不会愿意。入帮的事你就别想了,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潮州帮合作!”
“合作?”叶初九不解地看着他。
陈养家平静地说道:“嗯,合作。你若是心疼这一千万,那你就别出钱了,出力好了。”
“这个……是怎么个合作法?”叶初九警惕地问道。
陈养家笑呵呵地说道:“别紧张,不是让你杀人放火。我只是看着你们香江会馆和女人坊的生意挺好的,不开几家分店太可惜了。”
“呃……我这还不如给你那一千万呢。”叶初九无语地说道。
陈养家连忙说道:“你放心,这开店的钱,由我们潮州帮和你们一起掏,大家一人掏一半,至于这股份嘛,也是一人一半。钱,咱们大家赚。名,还是你们的。这个生意,你们不亏!”
叶初九怀疑地问道:“你们有这么好?”
陈养家信誓旦旦地叫道:“我不是说了嘛,我们潮州人最讲义气了,我们当然不能让朋友吃亏了!”
叶初九苦笑着说道:“呵呵,你们要打着香江会馆和女人坊的旗子洗钱,你们可真是讲义气!”
“咦,这话怎么能这么说?怎么是洗钱?是一起赚钱,光明正大的赚钱!”陈养家的脸上露出了江湖人特有的那种狡黠。
“少主!”
叶初九还没有来的急说话,李冷月就一脸紧张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怎么了?”叶初九不解地问道。
李冷月快步走到叶初九身旁,小声说道:“团长刚刚来电话,说广州那边出事了。”
“出事?那边能出什么事。”叶初九不以为然地说道。
李冷月紧张地说道:“你假装中弹的事情已经被人知道了,有人拿着我哥在香港和你在潮州的照片跑到了军区司令部。黄大队因为这事直接被隔离审查了。现在他们正准备抓你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