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绵绵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故事,心口有些闷。
失去父母的孩子童年绝对不好过,只是没想到他曾经那么可怜过。
“后来,小男孩被大善人资助,还认识了一群朋友,他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不是只有自己这么可怜,他好开心,抱着捐助的新书包高兴得整整一夜都睡不着。”贺子恒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他是真的快乐过。
车窗外的阳光明亮。
乔绵绵专注地听着,但贺子恒停顿了,是久久的一段沉默,似在回味那段快乐的时光。
“可是很快,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有一次接受捐助时,大善人将他和几个孩子叫到一起,告诉他们很乖,学习很好,所以要奖励他们玩具,不过在这之前要做身体检查。”贺子恒的声音逐渐沉下来,带着分明的恨意,和刚刚的语气截然不同。
身体检查?不会是……
“小男孩和几个孩子被带到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里边有很多的医疗器械,还有好几个男人。”贺子恒压着恨意说道,“大善人说那几个男人是医生,要听他们的话,他们说什么就做什么。”
“……”
乔绵绵忽然不忍再听下去。
“小男孩很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医生不穿白衣服?不呆在医院里?可是没有人回答他,大善人走了,医生要给他们抽血采样。”贺子恒说到最后呼吸变得格外用力,一字一字说得极为艰难。
“……”
“大家都怕疼,小男孩也怕,所以他不肯被抽血,喊着要出去,要新认的大哥欧廷来救自己,但他没能跑掉,他被扔到仪器床上,医生拿医用器具抽他,一遍一遍地抽他,抽到他喊救命,抽到他求饶,抽到他乖乖地自己脱衣服接受检查,接受抽血。”贺子恒的声音在录音笔里响着。
“……”
乔绵绵乔绵绵难以接受地捂住了唇,身上被浸了一层寒意。
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不管贺子恒如今是什么样,曾经的他不过只是一个手无寸铁,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孩子。
“绵绵,你知道这些黑医生为什么要给这些小孩子检查身体吗?”贺子恒说道,“这世界上有很多的有钱人,他们可以控制金钱,控制权利,唯一控制不了是身体健康,包括自己孩子的。”
“……”
乔绵绵已经完全明白贺子恒要说什么,身体不可扼制地发抖起来。
阳光那么暖,那么明亮,为什么隐藏在光线下的竟是这样的龌龊。
“如果有钱人的孩子需要一个健康的器官,等一个捐献者的几率无异于是在等流星坠落的机率,大善人就是看中了这样的商机。”贺子恒话里的恨意越来越浓,“孤儿,是本钱最低最安全的商品,他们没有人保护,没有后顾之忧,即使从他们身体里拿掉一个肾,拿掉一个肝,甚至是心脏,他们也只能认命。”
“……”
“就像小男孩在后来的某一天,一觉醒来时,身体里就少了一个肾。”
“……”
乔绵绵听不下去了 ,几乎想立刻关掉录音笔,拒绝那么残忍的真相在自己面前被剥开。
录音笔里又停顿了好久的空白,乔绵绵猜贺子恒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情绪根本无法控制。
好久,贺子恒的声音才继续传来,语气比刚才平稳了一些,“我想你也猜到了,小男孩是我,大善人就是夏业良,曾经A市鼎鼎大名的慈善家,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是借着慈善的名义,利用小孩子结交各界人士,他的地下关系网复杂极了,黑钱源源不断。”
“……”
夏业良。
又是夏业良这王八蛋。
她曾经以为夏业良那种人之所以会成为慈善家,是他要沽名钓誉,是他要培养一群孩子,等他们长大后为自己所用。
可现在想来,他哪里等得到孩子们长大,他直接就在他们身上取出最可怕的利用价值。
“绵绵,你是在夏家长大的,你认识很多很多的孤儿,你应该发现有些孩子身体变得越来越差,有些人则是突然不见了,我想,大概是有些器官取出一次就取了命,不像我,还能苟延残喘到如今。”贺子恒说道,
“……”
乔绵绵闭上眼,听得满身恨意和绝望。
“那个时候,我很想告诉廷哥,还没来得及告诉,就和几个同样被取了器官的孩子被夏业良抓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只有一张床,床上一个男孩被绑在床上,有个男人脱他的衣服虐待,他大声哭大声尖叫,晕过去之前嘴里还吐了一口血。”
贺子恒说着,“夏业良说,这男孩想把做手术的事告诉别人,所以他要被惩罚,如果我们敢说出一个字,也会被这样。”
“……”
“我们都怕了,谁还敢说?”
“……”
乔绵绵双手死死地握紧方向盘,夏业良,这个人原来比她以为的还要丧心病狂。
“绵绵,你信我说的吗?”贺子恒突然问道。
“信。”
乔绵绵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可贺子恒已经听不见了。
“这些年下来,我一直暗中观察着身边的人,我知道你没被取过器官,我想因为你是夏业良对外称收养的,要是你身上有手术疤的事被捅破,他做为监护人撇不清;廷哥也没有遇过这样的事,因为他是我们的头,如果他联合起所有孩子闹事,夏业良怕不好收拾控制。”贺子恒说道。
应该就是这样。
所以这么多年,夏业良的龌龊才能被藏得那么好。
录音笔里贺子恒还在继续,“我曾经想过,有一天我要揭发夏业良所有的恶行,所以我试图收集证据,找了很多受害者的联系方式,可我才刚开始查,我老婆的父母突然被车撞得双双残废,没挺过两年就去世了。”
“……”
“当时就有人警告我,如果我继续,下一个就是我的老婆,再接着是我。”贺子恒道,“我便收手了,可我心中太恨,恨得不知道怎么发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