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干什么事情,心中总是有畏。
这是我早起坐在断崖边的那块青石上向下看的时候突然想到的,可能也是因为最近担忧畏惧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水到渠成的,坐在崖边心中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
其实无非就是畏惧自己的选择会把自己带往不喜欢的方向,抵达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未来。因为不确定这样的结果自己能不能接受,因为不想承担犯错后的结果,所以畏惧,所以惧怕。
恐惧让人成为更好的自己,因为这种情绪下,每一个选择都会慎重,每一个落脚点都是在深思熟虑后才会进行选择。会去尽力规避对自己有害的方向,会选择对自己无害的结果。
但是,如今我的心中不是没有畏惧,是因为对未来没有任何预期。没有经历过就不敢确认,无法确认也就意味着没有下判断的条件。有的时候畏惧的来源不只是结果,更多的是源于未知。
我不喜欢不能确定的未来,我希望能够确定自己生活的走向。但是我能确认的事实很有限,所以能够掌握的东西也很有限。但是能够确定的是,如果只是掌握自己的生活,我可以做到。但是这样一来,所有闯入生活的其他人都会成为变数,成为被排斥的东西。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抉择,一条路无情,一条路有情。无情自然不必说,一定不会被别人伤害,但是同时也不会从别人的手里得到情感上的充实。有情却会让自己处在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处境,能够掌控自己,不代表能够掌控他人,那么就只能处处妥协,那样与我的心相违背。
其实作为一个道士有这样的想法似乎就已经和道相违背了,毕竟修道者应该是顺天而行,淡漠周遭的一切外物。只是我做不到看淡荣辱得失,所以想要掌控一切,颇有逆天而行的味道。如此看来,我似乎也是个狂妄之人,不懂得畏惧。
只是这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没有办法预测。因为这没有选择,或者说不是简单的多选一。所以没有畏惧的必要,也没有产生敬畏的条件。毕竟天只是一种自然规律,不会对一个人有多大的影响。便是对它不敬不畏,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处境。
与此相比,最为恐怖的事情是,如果我再不做出选择,那么时间就会决定一切。最公正的一件大事不会因为一颗小小的螺丝钉的犹豫而停下脚步,但时间催促的越紧,反而就越难以做出抉择。背后的压迫就像是一面墙,逐渐地把人推到悬崖的边上,不想要掉下去的唯二选择只有两个,无非是向左或者向右,而无论哪一个,结果都要自己承受。
不想做出选择的原因还有一个,是因为不想要再勉强。不光是父母之间勉强的感情留下的阴影,更是因为在那个勉强的家庭里我也一直都很勉强。经历了太多勉强所带来的痛苦,在重大的抉择面前就更难做出决定。
心里压抑着这样的事情,不管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不去搭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喧哗。
不知道什么时候,汐汐结束了清晨的采风,又坐到了我旁边,但是这次她没有躺下,只是在拨弄着自己的相机,我想,应该是在清点着自己的收获。阳光有些很刺眼,所以我只是微眯着眼睛,眼镜也放在了一旁。
七月,这就是七月。尽管只是刚刚到了到了七月,可是感觉已经和六月完全不同。即便是刚刚升起的太阳,照在皮肤上也已经微微有点痛,如果置之不理,很快就会晒红。
其实这样很丧,在一天刚开始的时候就开始忧虑这些东西。在太阳刚刚出头的时候又开始逃避这样的生活,可能我只适合活在夜里吧,在身边的所有人都入眠的时候,在身边只有我一个人是清醒的时候,就不用再畏惧什么了。走夜路时可以放声高歌的人,在他人面前可能什么也做不到,很遗憾,这就是我。
想着这些的时候,太阳又爬升了一段距离,现在真的是必须逃避了,只是在起身前,我突然感觉有什么挡住了照射在脸上的光线,只是我思考人生太过入迷,没有在快门声响起前反应过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汐汐得逞了,但是在我睁开眼的一刻,她就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直接跳了起来,在发愣了一下之后落荒而逃,一刻也没有停留。
其实我早有预感汐汐可能要开始拍摄动物了,从前几天她拿着相机对着拂尘比比划划的时候我就有了预感。只是我没有想到,我这么一个平凡的人居然也会被列入拍摄名单。
但是当时我所想到的其实不是这些,而是我觉得汐汐的反应也是发源于畏。其实这里用羞耻心可能会更合适,但是自己的思路转不过来,所以这样的想法反而有些木楞。等到清醒一些过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可能没有错,所有的人在干任何事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畏存在。
而我也突然发现,其实自己只需要作为一个观测者就足够了,不需要涉入任何一条河流,只要自己能够观测到某些人正在经历的事情,或者说是某些人的行为,就可以验证自己的想法。这样独立在人群之外,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且不会有太大的风险被他人所伤害。可能这样,就是最适合我的修行。
在纠结了不知多少天后,我终于有了定论。我想要安心做一个道士,但是我要入世,我要作为一个观测者,去看这个世界,去看这个世界上的人,内求于己,外诉于心,两条路并行,这就是我的道,是一条我可以走到一个不确定的终点的道。
太阳又爬升了一段距离,草叶都已经被晒得有些发烫,而结束了思考的我,也终于可以站起来,走向一条刚刚确定的路。只是这条路上需要多少敬畏,会有多少所谓,能有多少狂妄,又要经历多少孤独,才能走向无谓,我统统不知道,我能做的,我能想的,现在也只是走向小破观,去避一避暑日的骄阳。